“葬天号”如同受伤的巨兽,在遗落方舟彻底消散后留下的虚无中,发出低沉而痛苦的嗡鸣。舰体上那些被黑暗潮汐撕裂的创口,在幽暗的背景下,如同狰狞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之前的惨烈。修复工作仍在争分夺秒地进行,但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滞。
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份来自古老纪元的、以整个文明为代价换来的传承,太过沉重。那不仅仅是知识,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一份见证了先行者悲壮失败后,必须前行的宿命。
夜辰独自立于主控光幕前,手中紧握着那三件来自“启明”文明的馈赠。他的意识海中,依旧在翻涌着那浩瀚信息流的余波,无数关于“终焉之涡”(即寂灭之心)的数据、推演、警告,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他的认知。
“逻辑悖论”炸弹冰冷刺骨,其内部那自我否定的存在逻辑,仅仅是感知,就让他神魂感到一阵诡异的扭曲感。“现实锚定”作战服轻若无物,却仿佛能隔绝外界一切法则的侵蚀。而那块记载着残缺文明火种的黑色石板,则重若千钧,承载着一个逝去纪元的全部重量与不甘。
他缓缓闭上双眼,尝试更深入地梳理“启明”文明最后传递的信息,试图从中找到更具体、更关键的线索,关于“天之彼岸”,关于昊天上帝的现状。
就在他的心神完全沉浸,与那浩瀚而悲凉的文明记忆产生更深层次共鸣的刹那——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那刚刚接收、尚未完全沉淀的文明信息流最深处!一个被预设好的、极其隐蔽的“触发点”,在他尝试深入探寻“彼岸”与“昊天”关联时,被悄然激活!
嗡!
夜辰的意识仿佛被强行拉扯,瞬间脱离了对整体信息的宏观浏览,坠入了一段更加清晰、也更加……惊心动魄的最终影像之中!
依旧是那片绝对黑暗的核心空间,依旧是那颗即将彻底熄灭的“水晶大脑”。但此刻,呈现在他“眼前”的,不再是冰冷的数据库,而是“启明”文明最后集体意识凝聚出的、一道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溃散的……淡蓝色虚影。
这虚影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一种纯粹的、充满了无尽疲惫与最后执念的意念波动。它,便是那“最后的烛火”。
“……后来者……你的……疑惑……我……感知到了……”
虚影的“声音”断断续续,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于虚无。
“……时间……不多了……这是……‘启明’……最后……的……观测……结论……”
随着它的意念,夜辰的“眼前”,那无尽的黑暗背景开始扭曲、聚焦,最终凝聚成了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诡异的“景象”——
那并非一个具体的地点,也不是一个实体。那是一片……无法定义其存在形式的“区域”。它仿佛是所有黑暗的源头,所有光线、物质、能量、乃至法则的……终极归宿。它不断地向内坍缩,又仿佛在向外弥漫,形成一个永恒的、自我吞噬的“漩涡”。在这个“漩涡”的最中心,是一个无法被观测、无法被理解、连“无”这个概念都无法描述的……“原点”!
那就是“终焉之涡”的核心!是“寂灭之心”的具象化体现!
“看……到了吗……” 淡蓝色虚影的意念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战栗,“那……就是……‘彼岸’……的……真面目……”
“……它……不是……地域……不是……异度空间……”
“……它是……黑暗源头……的……‘心脏’……”
“……是一切……终结……的……具象化……是宇宙……负面意志的……凝聚点……”
心脏!
这个词,如同惊雷,在夜辰心神中炸响!
难怪“启明”文明的所有攻击都无效,难怪连存在都会被抹除!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可以摧毁的“敌人”,而是“终结”这个概念本身在某个维度上的显化!攻击“心脏”,就如同试图用刀剑去杀死“死亡”这个定义一样荒谬!
而紧接着,那淡蓝色虚影传递出的下一段信息,让夜辰的血液几乎冻结!
在那不断坍缩弥漫的“黑暗心脏”之前,一道身影,巍然屹立!
他身披万丈霞光,头戴天帝冠冕,周身流淌着统御诸天的无上法则,正是昊天上帝!但此刻,他的状态极其诡异。他那原本璀璨神圣的帝躯之上,竟缠绕着无数如同活物般蠕动、延伸的黑色纹路!那些纹路,与那“黑暗心脏”散发出的气息同源,正在不断地向他体内渗透,与他自身的帝道法则激烈地交织、碰撞、却又在某种外力的强行干预下,艰难地……融合!
昊天上帝的双眼,一只依旧散发着帝者的威严与冰冷,另一只……却已然化为了一片纯粹的、没有任何情感与光亮的……漆黑!仿佛那“黑暗心脏”的一部分,已经通过他的眼睛,侵蚀了他的部分意志!
他并非在掌控“寂灭之心”,而是在……被其同化!他的融合仪式,早已开始,并且,似乎已经进行到了关键时刻!
“……他……已……先一步……抵达……”
淡蓝色虚影的意念充满了急迫与最后的警告,
“……我们……最后的……观测……显示……他的……融合仪式……已进入……‘锚定’阶段……”
“……他在以自身……帝道……与天庭……气运……强行……将自己……烙印进……‘心脏’……”
“……错误……的……道路……融合……即是……被吞噬……”
“……当他……另一只眼……也彻底……黑暗……当……帝躯……完全……被……寂灭纹路……覆盖……”
“……便是……仪式……完成……之时……”
“……届时……他……将不再是他……而是……‘终焉’……在……我们……这个……宇宙的……代行者……”
“……一切……都将……加速……走向……归墟……”
影像到此,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那淡蓝色虚影也变得愈发透明,仿佛随时会彻底溃散。
“……后来者……阻止……他……”
“……在他……完全……沦陷……之前……”
“……否则……一切……皆休……”
“……这是……‘启明’……文明……亿万亡魂……最后……的……请求……与……警示……”
话音未落,那淡蓝色的虚影,如同燃尽的烛火,猛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湮灭,化作点点流光,消散在夜辰的意识感知中。
那最后的触发信息,也随之中断。
夜辰猛地睁开双眼,额角已布满冷汗,胸膛剧烈起伏。他的瞳孔之中,还残留着那“黑暗心脏”令人窒息的景象,以及昊天上帝那半神半魔、正在滑向深渊的恐怖状态!
“心脏”……“锚定阶段”……“融合即是吞噬”……
每一个词,都如同丧钟,在他耳边轰鸣!
他豁然转身,目光扫过因他骤然变化的气息而看过来的苏沐雪、姜野等人,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一字一句地低吼道:
“加速!不计代价,全速前进!”
“昊天……他已经到了!他的融合仪式……快要完成了!”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剧变!
最后的烛火已然熄灭,但它用尽最后力量点燃的……是远征军脚下,那通往最终战场,不容丝毫迟疑的……烽火狼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