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裴砚，别动！”
这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急切，像是一道惊雷在裴砚混乱的识海中炸响。
他僵住了准备撤离的动作，侧头望去。苏九璃那双原本因重伤而黯淡的狐媚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死死地锁定着远处那已经恢复平静的“仙道法则链条”。
“你看那个封印……它……它在‘呼吸’！”她抓着裴砚手腕的小手冰凉，指尖却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虚弱还是激动，“而且，我感觉……它好像和我们……建立了一种……联系！”
呼吸？联系？
裴砚眉头紧锁，再次望向那庞大到令人绝望的封印。在他眼中，那依旧是冰冷的、由亿万符文构成的法则聚合体，除了光芒比之前更盛之外，看不出任何“生命”的迹象。
然而，就在此时，另一道微弱却清冷的声音响起。
“九璃姑娘的感觉，没有错。”
说话的是顾清晏。三人之中，她看似伤得最轻，但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血色褪尽，苍白得如同宣纸。作为医道圣手，她对生命本源的感知力本就远超常人，更何况她曾机缘巧合吸收过蕴含生命法则的奇物。
在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法则反噬中，当裴砚等人承受着纯粹的能量冲击时，顾清晏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截然不同的东西。
就在封印光芒大盛，完成“自我进化”的那一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生命律动”从封印最深处传来，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声心跳，蛮荒而古老。那律动，竟与她自身的生命气息，与她医道本源，产生了刹那的共振！
那不是错觉！
顾清晏强压下翻涌的气血，立刻运转起医家至高秘法——“望气聆生术”。
刹那间，她的双眸深处，泛起一抹淡淡的、蕴含着无尽生机的青绿色光晕。
整个世界，在她的视野中，彻底变了模样！
那冰冷死寂的虚空，此刻布满了肉眼不可见的能量流。而那庞大无匹的“原初秩序之眼”封印，更是在她眼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它不再是单纯的法则链条，不再是冰冷的符文锁链。
而是……化作了无数条纤细如蛛丝，却又坚韧无比的“生命脉络”！
这些脉络密密麻麻，从封印这个“心脏”中延伸而出，扎根于虚空的四面八方，穿透了空间的隔阂，连接着一个个不可见的遥远世界。
这……这是一张何其宏伟，何其壮观的“生命之网”！
顾清晏的呼吸几乎停滞，她下意识地将目光聚焦在其中最粗壮的几条主脉络上。
那条刚刚重创了裴砚，光芒大盛的仙道法则链条，在她的“望气聆生术”下，显现出其真实面目——那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浩瀚“仙灵之河”，河中流淌的，是仙界所有仙人、灵兽、乃至一草一木的仙灵之气。整条仙界，都依靠着这条主脉络的滋养与维系。
另一条漆黑如墨、魔气翻涌的链条，则关联着魔界亿万生灵的魔魂波动。她甚至能模糊地“看”到，在那遥远的魔界，随着这条脉络的稳定搏动，一头刚刚诞生的幼魔发出了第一声啼哭，他的生命之火，正是由这条脉络所点燃。
而那条看似平凡，却厚重无比的人道链条，更是牵动着凡俗界亿万生民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顾清晏的视野不断深入，看到了更多令人心神剧震的细节。
她看到，随着封印的平稳“呼吸”，某个妖界的小世界里，一位狐妖母亲正痛苦地生产，而一道微弱的生命脉络从封印延伸而来，注入她腹中的胎儿体内，帮助那新生的小生命顺利降生。
她又看到，就在刚才封印剧烈反噬的瞬间，某个人族修真位面，一名正在闭关冲击瓶颈的修士，他与封印相连的那根纤细“生命线”猛地一颤，导致他体内灵气瞬间暴走，口喷鲜血，走火入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哪里是什么囚笼！
这分明是一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生命维持系统”！
“原初秩序之眼”就是这个系统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在抽取、调和、输送着九界的生命本源，维持着一个无比精密，却又无比脆弱的宏观生命平衡！
想通了这一切，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顾清晏娇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猛地望向裴砚，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与骇然：
“不能……绝对不能强行打破它！”
“那些……那些不是法则链条，是连接着九界所有生灵的生命脉络！一旦强行打破，就等于瞬间扯断了这张生命之网！”
她的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锐，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到那时，九界所有生灵的生命本源都会遭受无法逆转的重创！轻则……修为大跌，寿元锐减！重则……”
顾清晏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那个可怕的词，但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重则……魂飞魄散，万灵寂灭！
裴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冰冷，连灵魂都在战栗。
他终于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系统那句“强行破坏将导致连锁反应”的真正含义！
那连锁反应，不是什么能量爆炸，不是什么空间坍塌，而是……九界众生的殇亡！
这哪里是什么“九界气运之源”的封印，这分明是一柄悬在九界所有生灵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只要他敢妄动，这把剑就会落下，斩断一切生机！
一旁的楚昭，那张总是带着几分邪魅与杀伐果断的脸上，也罕见地浮现出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她虽是魔道，视杀戮为常事，但毁灭整个九界的生灵？这种业力，别说是她，就算是传说中的魔祖复生，也承担不起！更何况，在那亿万生灵之中，还有她在乎的人……那个还在魔宫里等着她回去的傻丫头。
苏九璃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她想到了神裔界那些古老而晦涩的典籍中，关于“末法时代，万界凋零”的预言。难道预言中所指的，并非是天地灵气枯竭，而是……这个维持着一切的封印，被打破的时刻？
一时间，三人之间，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裴砚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比先前更加绝望的困境。
不破封印，他便无法接触到真正的“气运之源”，无法完成系统的主线任务，甚至可能永远被困在这里。
可若是破开封印……
他将成为亲手葬送九界的千古罪人，万灵的终结者。
这个选择题的两个选项，一个导向自身的失败，一个导向世界的毁灭。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就在三人被这恐怖的真相压得喘不过气，陷入深深的绝望之际。
“嗡——”
那庞大封印的内部，那个之前一直缓缓旋转的七彩能量旋涡，突然剧烈地翻涌起来。
紧接着，一个声音，从封印的最深处传出。
那声音不似“原初秩序之眼”那般冰冷无情，也不属于他们认识的任何人。它带着一种跨越了万古岁月的疲惫与威严，仿佛承载了无尽的沧桑。
“外来者……”
声音在三人的神魂中直接响起，带着一丝复杂的审视。
“……你们可知，这枷锁，亦是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