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卷着硝烟和血腥味，如同裹着冰渣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冰面上每一个幸存者的脸上。武田雅人那冰冷清晰、如同金属摩擦般的日语命令，带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百米开外的雪坡上，他瘦削挺拔的身影在雪光映照下，如同矗立在尸山血海之上的死神雕像。帽檐下那双细长的眼睛，隔着冰河，平静地扫视着这片狼藉的战场，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冰冷弧度，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残忍和漠然。 山本隆一那破锣般的中文吼叫，粗暴地撕碎了短暂的寂静：“昨天晚上！村子被‘请’走的女人！那个姓苏的！还有那个会治病的‘老郑’！他们在哪里？！说出来！饶你不死！” 被两名日军士兵粗暴拖拽着的木匠，浑身是血，破烂的村民衣服被冻得硬邦邦的。他脸上布满淤青和干涸的血污，身体因极度的恐惧和寒冷而剧烈颤抖，如同风中残烛。山本隆一手中那冰冷的南部十四式手枪枪口，死死顶在他的太阳穴上，死亡的冰冷触感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冰坨后面，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全身！ “畜生！” 赵大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雪坡方向，那只完好的手臂捏得指节爆响！苏婉婷就在他身后蜷缩着，那木匠的惨状和山本隆一的吼叫，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着她脆弱的神经，让她刚刚平复一些的呜咽再次变得急促而惊恐。 林薇死死捂住小石头的眼睛，自己的泪水却无声滑落。老郑叔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个被折磨的乡亲，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嗬嗬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 李锡勇脸色铁青，下颌的线条绷得像钢铁，手中的驳壳枪枪口微微颤抖，显然在极力压制着冲出去拼命的冲动。王副官脸色苍白，包扎伤口的动作僵住了。 陈铁柱抱着许明夏，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爱人身体的瞬间绷紧。许明夏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庞再次变得苍白，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对同胞命运的悲悯和深深的无力感。她冰凉的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陈铁柱染血的衣襟，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陈铁柱只能更用力地抱紧她，用自己的体温去安抚她的颤抖，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怕…别怕…” 声音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陈默函背靠冰冷的冰棱，剧痛和失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的灰斑不断扩大。但他那只完好的左手，依旧死死攥着那片浸血的纸片！武田雅人突然现身，以无辜村民的性命相胁，目标直指苏婉婷和老郑叔！这反常的举动，像一道刺目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心中那条毒蛇的踪迹！ 武田雅人！他根本不在乎这个木匠的生死！他是在试探！是在逼迫！是在用最残忍的方式，确认苏婉婷和老郑叔是否真的就在这冰河绝境之中！更重要的是——他在用这种方式，向那个潜伏在他们中间的内鬼传递信号！一个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致命的信号！ 内鬼！必须立刻揪出来！否则下一个被推出去的，就是苏婉婷或者老郑叔！ 陈默函强忍着眩晕和剧痛，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再次扫过冰坨后每一个人的脸！李锡勇的愤怒是真，王副官的惊恐也不似作伪，“黑塔”的暴躁写满脸上，“老烟锅”依旧沉默如山，赵大山和林薇的悲愤溢于言表…所有人的反应似乎都合情合理！ 不对！一定有什么被他忽略了！那个在爆炸中展现出异常军事规避能力的身影！那道一闪而逝的、冰冷的方形反光！ 在哪里？！ “说！！” 山本隆一失去了耐心，野兽般的咆哮震得冰面似乎都在颤抖！他手指猛地扣紧扳机！ “啊！我说！我说！别杀我！” 木匠被死亡的恐惧彻底击垮，发出凄厉的哭喊，“苏…苏家丫头…她…她跟着那些人跑了！往…往北边去了！老…老郑叔他…他死了！被…被太君们…打死了啊！”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指向冰河对岸陈铁柱他们藏身的方向！ “八嘎！撒谎！” 山本隆一脸上凶光毕露！他显然不信！或者，他根本不在乎真相！武田雅人要的，就是逼迫！就是混乱！ 就在山本隆一即将扣下扳机的刹那！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猛地从冰坨群后方响起！并非来自日军方向！ 子弹精准地打在木匠和山本隆一之间的冰面上，溅起一蓬冰屑！ 开枪的是李锡勇！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同胞被虐杀！这一枪，是警告，也是宣战！ “八嘎呀路！” 山本隆一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枪惊得下意识缩头！暴怒瞬间取代了凶残！他猛地调转枪口，指向枪响的方向！ 几乎与此同时！ “动手！” 一直沉默如山、如同冰雕般的“老烟锅”，喉咙里猛地爆发出沙哑低沉却异常清晰的命令！ 命令并非中文！ 是日语！极其纯正的日语！ 这声音如同平地惊雷，在陈默函耳边轰然炸响！他终于抓住了那条毒蛇的尾巴！目标——老烟锅！ 只见“老烟锅”那干瘦佝偻的身体，在发出命令的瞬间，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释放！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完全不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他猛地侧身，一直隐藏在破旧羊皮袄下的右手闪电般探出！手中赫然握着一把南部式袖珍手枪（俗称“掌心雷”）！枪口并非指向山本隆一或日军，而是——指向了距离他最近、正在为木匠命运而悲愤不已的“黑塔”的后心！ 他要灭口！他要清除武田雅人命令中提到的“老郑叔”！那个知道太多、可能暴露他身份的关键人物！老烟锅就是老郑叔！他一直在伪装！ 电光火石！生死一瞬！ “小心——！” 陈默函的嘶吼与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砰！
枪声沉闷！ 血花迸溅！ 但倒下的，却并非“黑塔”！ 就在“老烟锅”扣动扳机的刹那，一直趴在他旁边、左臂受伤、看似惊魂未定的王副官，眼中猛地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震惊，有恐惧，但深处却藏着一丝决绝！他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身体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向前一扑！用自己的胸膛，死死挡住了射向“黑塔”后心的子弹！ 噗！
子弹狠狠贯入王副官的左胸！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军装前襟！他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痛苦表情，直直地向前扑倒！ “王副官！” 李锡勇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正要开枪的“老烟锅”！他显然没料到王副官会以命相护！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迟滞！ “狗日的！” “黑塔”终于反应过来，惊怒交加！他猛地转身，看到扑倒在地、胸口汩汩冒血的王副官，再看到“老烟锅”手中那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明白了所有！巨大的背叛感如同火山喷发！他怒吼一声，如同暴怒的黑熊，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抓向“老烟锅”持枪的手腕！ “老烟锅”反应极快，一击不中，立刻缩手！身体如同泥鳅般向后滑去！同时左手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闪着金属冷光的圆柱状物体——信号弹！ 他要召唤日军！暴露所有人的位置！ “拦住他！” 李锡勇的吼声带着绝望！ 但“老烟锅”动作太快！信号弹的拉环已被他咬在口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强忍剧痛、如同蛰伏毒蛇般的陈默函，眼中寒光爆闪！他那只完好的左手，在所有人都被王副官中弹和“老烟锅”掏信号弹吸引注意力的瞬间，如同毒蛇吐信般闪电探出！目标并非“老烟锅”，而是——他身边不远、因王副官中弹而心神剧震、下意识向前探身查看的李锡勇腰间！ 陈默函的手指精准无比地、如同最灵巧的窃贼，瞬间探入了李锡勇腰间那鼓囊囊的口袋！指尖触碰到那个冰冷坚硬的方形物体——霜菊铁盒！ 就在他指尖触及铁盒的瞬间！陈默函的心脏猛地一跳！指尖传来一丝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异样触感！ 铁盒的边缘缝隙处，似乎…被人用某种极其隐蔽的方式，塞进去一小片薄如蝉翼的东西？！ 电光火石之间，陈默函根本来不及思考！他的手指如同拥有自己的意志，在零点一秒内完成了动作：抽出那片异物，同时将一样东西闪电般塞回了铁盒缝隙深处！动作快得如同幻影！随即，他那只手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紧紧攥成了拳头，将那片薄薄的异物死死扣在手心！身体因为剧烈的动作牵动腿伤，痛得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 这一切都发生在混乱的瞬息之间！李锡勇的全部心神都在王副官和“老烟锅”身上，对腰间这细微到极致的触碰毫无察觉！ “老烟锅”口中的拉环已被咬下！信号弹的引信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黑塔”的巨掌带着劲风抓至！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并非来自信号弹！而是来自日军方向！ 一枚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弹，带着凄厉的尖啸，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砸在距离陈铁柱和许明夏藏身冰坨不足十米的地方！巨大的橘红色火球腾空而起！灼热的气浪裹挟着无数致命的弹片和碎裂的冰块，如同死亡的飓风般横扫而来！ “柱子——！” 许明夏惊恐绝望的尖叫被爆炸的轰鸣瞬间吞没！ 陈铁柱只来得及用尽全身力气，将许明夏死死压在自己身下！用自己的整个后背，去迎接那毁灭性的冲击！剧烈的爆炸气浪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他的背上！剧痛瞬间传遍全身！无数滚烫的弹片和冰屑如同暴雨般打在他的后背和头上！世界瞬间变成了翻滚的红色和黑色！ 噗！
一块锋利的弹片狠狠撕开了他后背本就嵌入弹片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彻底一黑！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明…夏…” 他最后的意识里，只剩下怀中爱人那冰凉的温度和惊恐的眼神。 冰河战场，瞬间化为沸腾的血肉磨盘！日军的火力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倾泻而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