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浪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耳膜和心脏上!连绵不绝的恐怖轰鸣撕裂了冰冷的夜幕,东北方向,松花江大桥的位置,巨大的橘红色火球接二连三地冲天而起,将半个天际映照得如同燃烧的血海!强烈的冲击波裹挟着刺骨的寒风席卷而来,震得废弃教堂的残破穹顶簌簌抖动,灰尘如同黑色的雪片纷纷扬扬落下。 “松花江大桥!被炸了!全塌了——!” 警戒哨兵那充满惊恐和难以置信的嘶吼,如同最后的丧钟,重重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完了!唯一的退路被彻底斩断了!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教堂内刚刚因“霜菊铁盒”而紧绷的气氛!李锡勇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握着那个冰冷铁盒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退路断绝!前有追兵,后有天堑!他这支仅剩的残兵和这群伤痕累累的百姓,彻底成了瓮中之鳖! “天杀的!哪个王八蛋干的?!” 王副官惊怒交加,破口大骂,眼中充满了末日降临的绝望。 “鬼子!肯定是鬼子自己干的!” 赵大山抱着依旧在颤抖呜咽的苏婉婷,声音嘶哑,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他们追不上咱们,就炸桥!想把咱们困死在这片死地!” “不对…” 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如同冰水浇在滚油之上,瞬间压过了所有人的惊惶和怒骂。 是陈默函! 在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浪传来的瞬间,他猛地闭上了眼睛!全身的感官似乎都凝聚到了听觉之上!他那张因失血和剧痛而异常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末日降临的绝望,反而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迅速被一种极其专注、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兴奋所取代!他侧着头,耳朵微微翕动,仿佛在嘈杂的爆炸轰鸣中极力捕捉着某种微不可闻的、特定的频率! 就在大桥最后一截残骸轰然倒塌、巨大的轰鸣达到顶峰的刹那! 陈默函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眼底爆射出如同闪电般的锐利光芒!他猛地举起那只还能活动的手,食指笔直地指向教堂西北方向,那一片被爆炸火光照耀得忽明忽暗、连绵起伏的丘陵雪原! “听!仔细听!”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压过了爆炸的余威和众人的惊惶,“那爆炸声里!有‘雪地龙’的呼啸!” 雪地龙?! 这个陌生的词汇如同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所有人!李锡勇猛地转过头,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陈默函指向的黑暗远方!王副官和士兵们面面相觑,惊疑不定。陈铁柱抱着虚弱昏迷的许明夏,也下意识地望向那个方向。 风声呼啸,夹杂着远处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松花江冰面碎裂的呻吟。在最初的巨大轰鸣之后,似乎…似乎真的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若有似无的、如同某种低沉机械共鸣的嗡嗡声,断断续续地从西北方的雪野深处隐约传来!那声音非常奇特,不同于任何已知的火车、卡车或者飞机引擎,带着一种冰冷的、持续震颤的韵律感,仿佛一条巨大的机械长虫在冰雪之下蠕动潜行! “是‘雪地龙’!抗联的秘密运输线!” 一直沉默寡言、照顾伤员的老郑叔浑浊的眼睛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是‘翻山鹞子’(指东北抗联着名将领周保中)的队伍!只有他们才有这能在雪底下跑的大家伙!鬼子炸桥,是想逼‘雪地龙’改道!暴露位置!这是冲着抗联去的!” “雪地龙”?!抗联的秘密运输线?! 巨大的震惊和一线渺茫的生机,如同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绝望的众人心中!李锡勇脸上的铁青之色稍缓,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思索和强烈的渴望!如果能联系上抗联!如果能搭上这条神秘的“雪地龙”… “必须找到它!” 陈默函的声音斩钉截铁,眼中的锐利光芒如同燃烧的冰焰,“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阻止武田雅人将‘冰棺’运抵哈尔滨的最后机会!‘雪地龙’改道,必定经过附近的废弃矿道网!它需要地下通道掩护!” “矿道网?!” 李锡勇眉头紧锁,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教堂角落那个被炸开的、通往废弃矿道的破洞。昨夜逃亡的路线瞬间在他脑海中闪现!几个关键岔路口的记忆碎片飞快拼接! “我知道一条近路!” 一直抱着小石头、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本家“铁柱”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起决绝的火焰!“俺爹…俺爹以前就是矿工!带俺走过后山一条废弃的小矿道,能通到北面大矿坑的通风口!那里离‘雪地龙’最后被听到动静的位置不远!” “好!” 李锡勇当机立断,猛地挥手下令,“王启明!清点人数!轻伤员互相搀扶!能动的都跟上!带上伤员!” 他的目光扫过陈铁柱怀中的许明夏和被赵大山抱着的苏婉婷,最后落在脸色苍白、却眼神异常坚定的陈默函身上,“陈默函!你带路!‘铁柱’兄弟,你指近道!其他人,掩护!目标,废弃矿坑通风口!出发!” 求生的意志瞬间压倒了疲惫和伤痛!在李锡勇的指挥下,这支混杂着国军残兵和幸存百姓的队伍,爆发出最后的潜力。士兵们飞快地搀扶起伤员,林薇拉起依旧有些踉跄的老郑叔。赵大山一咬牙,将还在轻微颤抖、但似乎因巨大环境噪音而稍微安静了一点的苏婉婷小心翼翼地背在背上。陈铁柱深吸一口气,将许明夏冰冷的身躯更紧地抱在怀里,感受着她颈间绷带下微弱却依旧存在的呼吸和心跳,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带她出去! 陈默函强撑着身体,抓起那根沾染了血污和泥土的枣木拐杖。剧痛如同附骨之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腿撕裂般的痛楚。他看了一眼被赵大山背起的苏婉婷,又瞥了一眼李锡勇紧紧攥在手里的那个霜菊铁盒,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他没有说话,只是拖着那条如同千斤重的伤腿,一步一咬牙,率先朝着教堂后方那个被炸开的破洞挪去!每一步都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一个带着血渍的脚印。 “铁柱”抱着小石头,紧随其后,眼中燃烧着为父复仇的火焰和为生路搏命的决绝。 寒风呼啸,卷起地面的雪沫。远处的火焰仍在燃烧,映照着这支沉默而坚定的队伍,如同一条伤痕累累却依旧不屈的潜龙,再次义无反顾地钻入了冰冷、黑暗、充满未知的地下矿道。 矿道内的空气比昨夜更加污浊刺鼻,弥漫着浓重的硝烟残留和一种更深沉的腐朽气息。队伍在黑暗中艰难前行,只有几支微弱的手电光束在无尽的漆黑中晃动,如同在幽冥地府摸索前行的孤魂。脚步声、压抑的喘息声、伤员痛苦的呻吟和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更添几分沉重和压抑。 陈默函走在最前方,拐杖每一次点地都如同敲在绷紧的心弦上。他依靠着“铁柱”断断续续的指引和自己脑海中拼凑的地图记忆,在错综复杂的岔道中艰难抉择。汗水混合着灰尘从他额角滚落,那条伤腿每一次受力都带来钻心的剧痛,几乎让他眼前发黑。但他紧咬着牙关,眼神如同磐石般坚定,没有一丝犹豫。 “左边…咳…左边这条岔道…通…通风口…” “铁柱”的声音带着喘息,怀里的小石头似乎因为寒冷和恐惧又小声啜泣起来。 陈默函用手电光束扫过左侧那条更加狭窄、布满塌方碎石的矿道,眉头紧锁。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冰冷气流,带着一丝…新鲜泥土混合着铁锈的味道,迎面拂过! 通风口就在前面! 希望如同一道微光,瞬间照亮了黑暗!队伍的速度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许! 就在他们即将拐入那条狭窄岔道的瞬间! “噗…噗噗…”
几声极其轻微、如同破布撕裂般的闷响,毫无征兆地、突兀地从队伍后方传来! 走在队伍中间的陈铁柱心头猛地一跳!一种源自无数次生死搏杀培养出的直觉瞬间拉响了他全身的警报!他几乎是本能地抱着许明夏猛地向旁边一个布满碎石的凹坑扑倒!同时嘶声大吼:“卧倒——!” 然而,警告还是晚了一瞬! “呃啊——!”
一声短促的惨叫在陈铁柱身后响起!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有埋伏——!”
“后面!后面有人!”
惊怒交加的吼声和拉动枪栓的哗啦声瞬间炸响!整个队伍瞬间大乱! 陈铁柱抱着许明夏扑倒在冰冷的碎石中,顾不得硌人的石块,猛地回头! 只见走在队伍最后负责断后的两名李团士兵,已经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其中一人喉咙被割开,鲜血正汩汩涌出,身体还在微微抽搐!另一人胸口插着一把狭长、漆黑的苦无飞镖,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临死前的惊愕和不甘! 在他们身后更深沉的黑暗矿道中,几道如同鬼魅般迅捷矮小的黑影,正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附在矿道的顶壁和侧壁上!他们全身包裹在漆黑的紧身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冰冷嗜血、毫无人类情感的眼睛!手中的短刀和苦无在微弱的手电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寒芒! 忍者!鬼子的特别袭击分队! “八嘎!死啦死啦地!” 一声低沉嘶哑、如同毒蛇吐信的日语咒骂从黑暗中传来!一道为首的黑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洞顶扑下!手中的短刀划出一道凄厉的寒光,直取扶着一名伤员的王副官后心! “启明小心!” 李锡勇目眦欲裂,怒吼着拔枪! 混乱的枪声瞬间在狭窄的矿道内炸响!子弹打在岩石上迸射出刺目的火星!士兵们的怒吼、伤员的惊呼、黑影忍者无声的袭杀交织在一起!鲜血飞溅!狭窄的空间瞬间沦为血腥的屠宰场! 陈默函在枪响的瞬间猛地转身!他的动作因剧痛而有些变形,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瞬间锁定了黑暗中翻腾的几个忍者黑影!他看到了他们手臂上某个极其微小的、在微弱光线下反光的金属徽记——那是一柄造型奇特的、缠绕着菊花的短刀! 菊刀特攻队?!武田雅人的贴身暗杀部队!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抢回“霜菊铁盒”?还是为了灭口?! 巨大的危机感和强烈的警觉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贯穿陈默函的全身!他猛地抬头,视线穿过混乱的厮杀人群,锁定在同样被突然袭击打懵、正背靠着岩壁举枪射击的李锡勇身上!更确切地说,是锁定在李锡勇腰间那个装着霜菊铁盒的军用小挎包上! 就在此时!
一道如同鬼魅般迅捷的黑影,仿佛早已窥准了时机,竟如同壁虎般贴地疾行,完全无视了混乱的弹雨和厮杀!它的目标极其明确——李锡勇腰间的挎包!那只包裹在黑色手套中的手,如同毒蛇出洞,闪电般抓向挎包! 成功了?!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挎包的瞬间! 砰!砰!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枪声,如同惊雷般在狭窄的矿道内炸响!火光迸射! 一枪,来自于反应过来的李锡勇!子弹擦着那道黑影的肩头飞过,带起一溜血花! 另一枪,却来自于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一直蜷缩在赵大山背上、被巨大混乱和血腥刺激得再次陷入惊恐、身体剧烈颤抖的苏婉婷手中! 不知何时,她竟然摸索到了赵大山腰间枪套里的那支南部式手枪!巨大的恐惧和混乱彻底摧毁了她的理智,她几乎是闭着眼睛凭着本能,朝着那道扑向李锡勇的恐怖黑影,死死扣下了扳机! 子弹呼啸着从枪口射出!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子弹没有击中那名忍者!
却精准无比地打中了另一个正从侧后方扑向李锡勇、试图掩护同伴抢夺铁盒的忍者胸口!那名忍者身体猛地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软软倒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名抓向挎包的忍者动作一滞!李锡勇趁机猛地侧身翻滚!手中的王八盒子再次开火! 忍者见势不妙,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瞬间隐入黑暗之中! 混乱的袭击来得快,去得也快!剩余的几名忍者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在被黑暗吞噬的矿道深处,只留下几声如同夜枭般的尖锐哨音在回荡。地面上,留下了两具忍者的尸体和三具李团士兵的遗体,以及斑斑血迹。 短暂的死寂降临,只有伤员痛苦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声。 李锡勇惊魂未定地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剧烈喘息着,脸色铁青。他死死按住腰间的挎包,里面那个冰冷的霜菊铁盒安然无恙。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利剑般射向依旧趴在赵大山背上、握着那把还在冒烟的南部手枪、浑身剧烈颤抖、眼神涣散、如同被抽空了魂魄般的苏婉婷! 她的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陈默函撑着拐杖,拖着剧痛的伤腿,缓缓挪到那名被苏婉婷误击毙命的忍者尸体旁。他用手电光束仔细照射着忍者胸口那个狰狞的弹孔,又弯腰,用没有受伤的手,极其小心地翻开了忍者尸体的衣领内侧。 在手电惨白的光线下,衣领内侧靠近肩膀的部位,赫然用特殊的油墨印着一个极其微小的标记——那不再是缠绕菊花的短刀,而是一朵极其简洁的、五瓣的雪花! 陈默函的脸色,在看清那个雪花标记的瞬间,骤然变得无比凝重!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冰锥般刺向李锡勇腰间那个挎包,又缓缓转向那个被苏婉婷误杀、此刻尸体还温热的忍者! 雪花?! 不是菊刀特攻队?! 这朵雪花…代表着什么?! 一股比矿道深处更加冰寒彻骨的阴冷疑云,瞬间笼罩了陈默函的心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