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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夏小棠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许湛白日里那滴无声的泪，在她心头反复浮现。
她忽然想起，在天台初遇时，他也曾这样落泪。
明明神智还被困在迷雾深处，身体却两次在她面前流泪。夏小棠轻轻揪住胸口的衣襟，心跟着刺痛。
原来——
他的心，比他的人更早认出了她…
……
天气好的时候，疗养院都有举行一个简单的户外游园活动，情况稳定的可以病患参加，感受一下阳光和人群的气氛。
央吉显得很积极，她仔细地为许湛换上干净的病号服，嘴里轻声念叨着：“612，我们等会儿去院子里走走，那里有花，还有很多和你一样在康复的人。”
夏小棠站在一旁，看着央吉熟练地为许湛整理衣领，手指轻柔地拂过他额前的碎发。
那一刻，一股熟悉的酸涩感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她知道一个病患只能有一个护理员，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这份情绪，主动对央吉说：“你带612去…我在这里收拾收拾…”
央吉有些诧异地回头，打量了一下夏小棠，“当然，每次都是我带他去…”
夏小棠没说话，回应她一个温和却略显勉强的笑容。
看着央吉拉着许湛渐渐远去，夏小棠靠在门框上，目光久久无法收回。
许湛安静地跟在央吉身后，阳光洒在他清瘦的侧脸上，央吉正转身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这一幕，夏小棠的心被刺痛。
恍惚间，她想起了很久以前——
那时许湛为了任务不得不疏远她，他亲眼看着她因为误会而痛苦，看着她最终在徐洋的陪伴下离开。
那时的他，该是用怎样的心情，目送着她走向另一个人？
他亲手将她推开，却又在暗处默默守护。
当她与徐洋并肩而行时，他是否也像此刻的她一样，品尝着这份无能为力的酸楚？
夏小棠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门框，她终于切身体会到，当年许湛为了保护她而做出的每一个决绝举动背后，藏着多少她不曾知晓的煎熬。
就在这时，已经走到走廊尽头的许湛，忽然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
他的目光穿过长长的走廊，准确无误地落在仍倚在门边的夏小棠身上。那双总是茫然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在轻轻闪动。
夏小棠的心猛地一颤，随即轻轻摇头，对他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央吉低声催促着，许湛这才转身，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
回到房间，夏小棠开始整理许湛的床铺。她仔细抚平每一道褶皱，将他随手写满公式的纸张一张张收好。
这些密密麻麻的演算，央吉都当做废纸扔掉了，但夏小棠不舍得…那是他通往现实世界的微光…
窗外传来阵阵笑语，是病患和护理员们在花园里的欢语。
她不由自主地走到窗边，透过玻璃望向楼下。
央吉正陪着许湛在花径间缓缓散步，不时侧身在他耳边低声说话。
许湛安静地跟在她身旁，目光落在远处盛放的花丛中。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却依然挺拔的轮廓。
楼下花园里，几个病患正在大声说笑，挥舞着手臂比划着什么。
只有许湛安安静静地站着，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他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微风拂过，几片花瓣轻轻落在他肩头，他也只是微微抬眼，望着漫天飞舞的花雨出神。
夏小棠忽然意识到，这段时间以来，她很少听到许湛开口说话。
他总是这样安静地待着，安静得让人心疼。
这是不是跟他这些年的潜伏生涯有关？
那些深藏在敌人中间的日子，每一个字都要斟酌，每一个眼神都要克制，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生活，是否已经让他习惯了将所有的情绪都深埋在心底？
想到这里，夏小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泛起的疼惜……
此刻，他站在那里，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阳光照在他身上…
回忆如潮水涌来，她仿佛又看见那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在阳光下对她温柔微笑。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转身，惊讶地发现许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央吉跟在他身后，脸上带着不悦。
“他走到一半就不肯往前了，”央吉的语气带着些许不解，“从前一直很配合的，今天不知怎么了。”
夏小棠的心轻轻颤动。她走到许湛面前，柔声问：“是不是累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引他到椅子前坐下。
许湛没有回答，但他的目光始终专注地停留在她脸上，他心口有些起伏，看样子刚刚回来时走得很快。
那双总是涣散的眼眸，此刻却像在努力聚焦。
夏小棠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抚过他额前的碎发。
许湛，是我想的那样吗？
你也像我思念你一样，在思念着我吗？
这个无声的疑问，在两人交会的目光中，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
……
央吉家中突然传来急讯，她不得不向护理长请了几天假。
临行前，她走到许湛跟前，声音变得轻柔：“612，我要离开几天。”
她伸出手，宠溺地轻轻理顺他的头发，“你要乖乖的，按时吃药，好好吃饭...”
起身转向夏小棠时，她眼中的温柔瞬间被锐利取代：“这两天你按我的安排来，别自作主张。特别是药，一顿都不能少。”
藏族姑娘挺直脊背，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612要是有半点不妥，我回来一定找你。”
夏小棠望着这个眼神倔强的姑娘，在她凌厉的语气里，听出了深藏的不舍与担忧。
“你放心。”她嘴上轻声回应——心里却有了自己的主意。
央吉的表情微微放松了些许。
她最后回头看了眼安静坐在窗边的许湛，这才提着简单的行李转身离去。
走廊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夏小棠望向窗外，看见央吉在院门口驻足回望的身影。
夏小棠看得出这个看似强硬的姑娘，对待许湛尽职尽责，把最柔软的部分都留给了那个不会回应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