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不是无谓的冒险,这是基于数据权衡后的风险控制!我们可以通过增加一个次级‘灵思藤’纤维编织的稳定层来分担压力,将溃散风险降低到百分之五以下,同时保留其高响应性的优势!这是一个更优化的平衡点!”
“灵思藤纤维?那会增加法阵结构的复杂度和不可预测性!……”
最终两人各退一步,选了个折中的办法。
格温尼维尔状似无意的询问起他的行程,“西弗勒斯,你明天是不是要去开会?”
“怎么,我的助教小姐在激烈的争论之后终于想起来关心她的魔药教授了?”他满含笑意的盯着她。
格温尼维尔抱着他,“我一直很关心你的。”
“嗯,明天是有个会要开,为期三天。”他顿了顿,“在学校里好好吃饭,不准挑食,不准熬夜,不准连着两三天的把自己泡在实验室。”他絮絮叨叨的嘱咐着。
格温尼维尔将修改好的计划书草案收好,状似无意地整理着袖口,语气轻松地抛出一个问题:“西弗勒斯,你明天是不是要去伦敦参加那个国际魔药协会的年度研讨会?”
斯内普正准备转身去检查坩埚的手微微一顿,黑眸转回来:“怎么?我亲爱的助教小姐,在经历了如此‘激烈’的技术交锋之后,终于想起来要关心一下她那位可怜的、即将被‘陈旧观念’气死的魔药教授的行程安排了?”他的语调拖长,带着明显的戏谑,目光却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仿佛想从中读出些什么。
格温尼维尔被他这话逗笑了,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将侧脸贴在他微凉的巫师袍上,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闷闷地传来:“我一直都很关心你的呀。只是刚才讨论得太投入了嘛。”
那只空闲的手轻轻落在了她的后背上,带着一种无奈的纵容:“嗯。明天一早出发,为期三天。”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开始絮絮叨叨地嘱咐,“我不在的这几天,在学校里要按时吃饭,不准只挑自己喜欢的,营养要均衡。不准熬夜,尤其是通宵泡在实验室或者图书馆。地窖里的高危材料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动,还有……”
听着他事无巨细的叮嘱,格温尼维尔忍不住从他怀里抬起头:“西弗勒斯,你现在这样子,好像一只即将离巢远行、对自己雏鸟一百个不放心的鸟爸爸哦。”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斯内普心中最敏感、最不自信的角落。
“……谁是你爸爸。”他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受伤般的委屈和僵硬,他别开视线。
“我真有那么老吗?” 这句话几乎是在他喉咙里滚了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
他当然知道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整整二十岁。这个数字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时常在他心头投下阴影。他会在夜深人静时不受控制地想,如果她早出生十年,或者他晚出生十年,如果他们处于更相近的人生阶段,那他在这场不明不白的关系里,是否真的具备“竞争力”?
格温尼维尔那句无心的“鸟爸爸”的调侃,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底那个名为“自卑”的潘多拉魔盒。
他开始疯狂地怀疑,她对自己那些亲密的举动——依赖的拥抱、偶尔的撒娇、甚至默许的靠近,其实只是一个小女孩对一位看似可靠、强大的年长教授的天然孺慕?与男女之情根本无关?在她心底,是否真的将他定位在了一个类似“父亲”的角色上?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恐慌,远比任何恶咒都更让他难以承受。
“西弗勒斯,”格温尼维尔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声音放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断了他沉沦的思绪,“你刚才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呢?什么老不老的?哪里老了?不就是比我早出生了二十年而已吗?”
她目光灼灼地直视着他试图躲闪的黑眸,语气变得认真而有力:“我那么说,是因为你总是把我照顾得很好,方方面面,无微不至,像…像最坚实的堡垒一样可靠。这跟年龄本身有什么关系?”
看到他的眼神依旧有些游离:“而且,西弗勒斯,你想想,巫师的寿命那么漫长,动辄数百年。二十年,在漫长的生命长河里,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根本不是什么恐怖的概念。”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心,试图抚平那里的沟壑,“站在我的角度看,你一点也不老。恰恰相反,正是这二十年的阅历和沉淀,让你比同龄人更成熟、更沉稳,也更…有味道。”她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是一种经过时间打磨后独有的气质。”
她见他神色略有松动,便得寸进尺地伸出另一只手,用指尖轻轻捏了捏他没什么肉的脸颊,动作亲昵:“再说了,西弗勒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地方,从来都不在于他活了多久,而在于他面对问题时展现出的能力和智慧。而你,恰恰是我见过最有能力解决问题的人,而且往往做得比任何人预期的都要好。这种运筹帷幄、洞悉本质的能力,才是真正让人着迷的地方。”
她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真诚,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说,西弗勒斯,你很有魅力。至少…在我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这最后一句话,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道强光,骤然劈开了斯内普心中的阴霾。她那句“至少在我心里”,像是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他紧闭的心门。恐慌和自我怀疑如同遇到阳光的冰雪,开始迅速消融。
斯内普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笃定以及那份独独针对他的、带着点霸道的温柔。
他紧绷的下颌线放松,黑眸中翻涌着一种复杂的、难以置信的、却又带着巨大慰藉的震动。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最终只是发出一个极轻的、近乎叹息的音节:“…你…”
格温尼维尔松开了捏着他脸颊的手,转而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伟大的斯内普教授可不该为这种小事困扰。”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现在,是不是该履行一下‘鸟爸爸’…哦不,是尽责的教授的职责,再最后叮嘱我几句,比如…明天记得吃早餐之类的?”
斯内普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有些无奈,但心底那股沉重的寒意确实被她一番话驱散了大半。他看着她巧笑嫣然的样子,最终,勾了勾一下唇角
“…油嘴滑舌。”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明天我会去伦敦。这三天,地窖的实验暂停。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安分一点。”
最后四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却又隐含着关切。
“知道啦,教授。”格温尼维尔乖巧地应道,脸上挂着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微笑,“我会严格遵守校规,按时吃饭睡觉,绝不惹是生非。”她的话听起来无比真诚,但斯内普总觉得她那双翡翠绿的眸子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芒,让他无法完全放心。
“最好如此。”斯内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或许是因为离别在即,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黏稠感,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延长着这片刻的温存,不愿轻易结束对话,或者说,不愿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
格温尼维尔仍旧像只树懒般挂在他身上,双臂环着他的腰,脸颊贴着他微凉的巫师袍。
斯内普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绕把玩着她一缕散落的发丝,一种被蜜糖包裹般的暖意和愉悦悄然席卷他的全身,驱散了地窖惯有的阴冷。
在这种难得的温情氛围中,格温尼维尔似乎不经意地提起了安妮信件中提到的那个异常频谱。然而,这个话题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宁静。
斯内普的眉头立刻紧紧锁起,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他几乎是立刻松开了环抱着她的手,身体也微微后撤,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把信给我。”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瞬间冷硬的表情,心中微叹,但还是依言将那张兽皮信纸递了过去。
斯内普快速浏览着信上的内容,越是往下看,脸色越是阴沉,周身的气压也随之骤降。当他读到“寂静海湾”、“死魔区”、“黑魔法实验”这些字眼时,捏着信纸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猛地抬起头,黑眸死死地盯着格温尼维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寂静海湾?死魔区?黑魔法实验?”他重复着这些危险的词汇,声音低沉而危险,“格温尼维尔,你是否清楚,卷入这种事情意味着什么?”
“我明白其中的风险,西弗勒斯。”格温尼维尔迎上他锐利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坚定,“但我认为,安妮提供的这个异常频谱,”她伸手指向信末那幅不断微微扭曲的附图,“或许能为我们研究‘海之心’在极端异常魔力环境下的能量反应模式,提供极其珍贵、甚至是独一无二的对比样本。而且…”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思,“…如果那里真的存在未知的、具有威胁性的力量,提前了解其特性和规模,或许并非完全是坏事。知识本身无罪,关键在于如何运用。”
斯内普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轻率、鲁莽或是被冒险冲昏头脑的痕迹。但他只看到了冷静的分析、谨慎的权衡,以及一种…不容动摇的、基于理性判断的决心。他当然知道这频谱的学术价值巨大,但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其背后所代表的、足以吞噬生命的危险深渊。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地窖中蔓延。壁炉的火光跳跃着,映照出斯内普脸上挣扎的阴影。最终,他用一种极其压抑的、带着巨大妥协和无奈意味的语气开口,仿佛每个字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频谱可以留下分析。”他艰难地让步,但紧接着语气变得斩钉截铁,带着最后的、不容逾越的底线,“但仅限于分析!任何与寂静海湾相关的实地调查想法,想都别想!”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严厉的警告,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恳求的强硬,“至少…至少等我回来,我和你一起去。否则,这个项目立刻终止!我会亲自将你关进禁闭室,直到学期结束!明白吗?”
他的威胁前所未有的严厉,但格温尼维尔却从中清晰地听出了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恐慌。她知道,这已经是他基于对她的关心和自身责任感的极限,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我明白,西弗勒斯。”她郑重地点了点头,翡翠绿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敷衍,“我会严格遵守您的要求,只进行安全的桌面研究。我保证。”她给出了承诺,试图安抚他紧绷的神经。
斯内普重重地哼了一声,像是耗尽了所有耐心,将信纸有些粗暴地扔回桌上,转身大步走向他的坩埚台,背对着她,摆出一副拒绝再交流的姿态。但那紧绷的肩背线条,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看着他明显带着怒气却更显孤寂的背影,格温尼维尔轻轻叹了口气。她走上前,来到他身边,声音柔和了下来,带着一丝哄劝:“西弗勒斯,别皱眉了。”她伸出手指,虚虚地点了点他紧蹙的眉峰,“我不喜欢看你皱眉的样子。”
斯内普硬邦邦地回敬道:“那你最好少做点、少想点那些让我不得不皱眉的事情。比如,别让你那疯狂且追求愚蠢的肾上腺素的冒险精神,在任何时候占据主导地位。”
听他这么说,格温尼维尔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微微笑了起来。她看着他那张线条冷硬的侧脸,语气变得异常认真和坚定:“西弗勒斯,我很珍惜我的生命,比任何人都珍惜。”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表象,看到那颗为她而焦虑的心,“因为我的生命里,已经有了足够支撑我活下来、并且要活得精彩、活得极好的动力…和重要的人。”
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哼声,语气硬邦邦的,带着最后一道警告的意味,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叮嘱:“…你最好是。记住你说的话。别让我发现你背着我…偷偷跑出去做任何危险的事情。”
格温尼维尔点了点头。伸出双臂环抱住他,将脸颊在他颈窝处满足地蹭了蹭,然后才干脆利落地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向门口。
厚重的石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最终隔绝了她的身影和气息。
他拿起那卷兽皮信纸,再次仔细看着那段异常频谱,目光愈发深沉。
寂静海湾…看来,他需要动用一些自己的人脉和渠道,去悄悄打听一下那边的消息了。
他不能再仅仅依赖于她的“保证”。那个女孩的胆量和好奇心,他再清楚不过。
无论如何,他绝不允许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总将冒险视为挑战勋章的小巨怪,在没有他亲自陪同和监管的情况下,真正涉足那种级别的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