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把陋室的破窗纸染成了昏黄色，风穿过门缝，卷起地上的碎木屑，打着旋儿落在云清瑶脚边。她盘腿坐在硬板床上，后背贴着冰凉的山壁，指尖悬在半空，掌心那枚刚凝成的黑色玉佩正泛着微弱的暖光——这是黑色布袋蜕变后的形态，上面刻着的“云”字与玄铁令牌的纹路隐隐呼应，可无论她怎么催动灵力，玉佩都只是温温的，连半分空间之力都引不出来。
“还是不行。”云清瑶轻轻吐了口气，收回手时，指尖还残留着灵力滞涩的酸胀感。她试着运转基础引气诀，丹田内那点稀薄的灵力像淤塞的溪流，勉强顺着经脉流动，刚到手腕就散了大半——这具身体的灵根实在太驳杂，炼气一层的修为如同风中残烛，别说驱动芥子空间，就连之前淬炼过的枣木棍，都快握不住了。
前世身为昊天神尊时，她弹指间便能引动天地灵气，混沌寰宇鼎一转，可炼日月星辰。可现在，她连最基础的灵力凝聚都做不到，这种落差像根细针，扎在她骄傲的神魂上，隐隐作痛。但她很快压下了那点挫败——诛神台的剧痛都熬过来了，这点困难，算得了什么？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这双手瘦小、粗糙，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虎口处还有道深可见骨的疤（是原主上次被李狗蛋推搡时，被石片划伤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洗不掉的黑泥。她轻轻摩挲着掌心的老茧，突然想起原主的记忆：这具身体不仅灵根差，经脉还因常年营养不良和受虐，变得脆弱不堪，稍微用力催动灵力，就会传来针扎似的疼。
“灵力不行，就先练体魄。”云清瑶眼神骤然清明。前世她征战四海时，曾见过蛮族修士不修灵力，只炼肉身，一拳就能打碎筑基修士的法器。她虽不精通炼体之术，却也记得几套基础的淬体法门，若是能将这具孱弱的身体练得结实些，至少能在面对李狗蛋和影阁杀手时，多几分自保之力。
她起身走到桌前，从芥子空间里取出林婉儿送的止血草和灵米饼。灵米饼还带着余温，她咬了一口，将剩下的用油纸包好——这是接下来几天的口粮。止血草被她放在石臼里（原主用来捣药的旧物），加了点从寒潭涧打来的冷水，慢慢捣成糊状。冰凉的草汁沾在指尖，带着淡淡的苦涩，却让她更加清醒。
“淬体需要极寒或极热的环境，寒潭涧的水正好能用。”云清瑶低声自语，又从床底翻出一个破旧的陶缸——这是原主用来存水的，缸壁上有几道裂缝，却还能勉强用。她拎起陶缸，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院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林婉儿的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雀跃：“云师姐！我给你送东西来啦！”
云清瑶打开门，月光下，林婉儿穿着洗得发白的浅绿弟子服，双丫髻上别着朵小小的蓝铃花，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放着个陶罐和一小包灵盐。“我听杂役处的师兄说，淬体需要补充盐分，就从家里带了点灵盐来。”林婉儿把竹篮递过来，小脸上满是认真，“这陶罐里是我娘熬的骨汤，加了凝神草，能补身子，你……你淬体时喝，不容易受伤。”
竹篮刚递过来，就传来一阵浓郁的骨汤香气，混着凝神草的微苦，勾得人胃里一阵发空。云清瑶捏着温热的陶罐，指尖微颤——林婉儿的爹是外门的灵厨，家境本就拮据，这灵盐和骨汤，定是她攒了好几天才弄来的。“婉儿师妹，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她想把竹篮推回去，却被林婉儿按住了手。
“师姐你拿着嘛！”林婉儿急得红了脸，声音也提高了些，“你之前帮我捡灵草，我还没谢你呢！而且……而且李狗蛋还在找你麻烦，你变强了，才能保护自己呀！”她说着，偷偷看了眼云清瑶的手，见上面还有勒痕，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这是我攒的疗伤丹，你敷完草药再吃一颗，好得快。”
云清瑶看着林婉儿清澈的眼睛，里面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关心。她不再推辞，接过竹篮，轻声道：“谢谢你，婉儿。以后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林婉儿见她肯收，脸上露出笑容，又叮嘱了几句“淬体别太急”，才蹦蹦跳跳地走了。云清瑶关上门，把竹篮放在桌上，打开陶罐喝了口骨汤——温热的汤滑过喉咙，带着浓郁的香气，暖意顺着食道往下走，很快蔓延到四肢百骸，疲惫的身体似乎都轻快了些。
她不敢耽搁，拎起陶缸就往寒潭涧走。夜色下的山道格外安静，只有虫鸣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她脚步轻快，脚下“踏雪步”悄然展开，身体像片柳絮似的避开路上的碎石——经过几天的练习，这身法她已能熟练运用，即使没有灵力，也能靠身法避开大部分危险。
寒潭涧的风比白天更冷，裹着冰粒砸在脸上，疼得人一哆嗦。云清瑶走到潭边，将陶缸装满水——潭水漆黑如墨，表面飘着薄薄的白雾，刚碰到指尖，就冰得骨髓发颤。她抱着陶缸往回走，途中特意绕到后山的灵草圃，摘了几株带刺的“淬体藤”——这草的汁液能刺激肌肉，是淬体的好材料，只是味道极苦，寻常弟子都避之不及。
回到陋室后，她把陶缸放在床前，又将淬体藤捣成汁，混进寒潭水里。做完这一切，她脱掉外面的破衣衫，露出里面单薄的里衣——里衣上补丁叠着补丁，还沾着之前的血迹，贴在皮肤上，凉得人发抖。她深吸一口气，弯腰将手伸进陶缸——
“嘶！”
冰得刺骨的潭水瞬间裹住她的手，寒气顺着指尖往经脉里钻，像无数根细针在血肉里扎着，疼得她额头瞬间渗出冷汗。她咬着牙，慢慢将整只手臂伸进水里，肌肉因寒冷而剧烈抽搐，皮肤很快变得青紫，可她没缩手——前世在极寒之地修炼时，比这更疼的苦她都吃过。
“凝神，聚气，以寒为引，淬炼肌理。”云清瑶默念着前世记下的淬体口诀，尝试将丹田内那点微弱的灵力引到手臂——灵力刚到手腕，就被寒气冻得散了大半，可她没放弃，一遍又一遍地尝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节也攥得发响。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手臂快要失去知觉时，怀中的黑色玉佩突然发烫！一股温热的气息顺着胸口往下走，缓缓流到她的手臂——这气息带着混沌鼎碎片的暖意，竟将潭水的寒气化解了大半！云清瑶心中一喜，趁机加快灵力运转，虽然依旧滞涩，却能勉强顺着经脉流动，刺激着手臂的肌肉。
她顺着这股暖意，慢慢将另一只手也伸进陶缸，接着是双脚——潭水的寒气混着玉佩的暖意，在她体内形成了一股奇异的循环，肌肉在冷热交替中被反复拉伸、淬炼，像块璞玉在雕琢，虽然疼得她浑身发抖，却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似乎在一点点变强。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陶缸里的水已从漆黑变成了浅灰色，里面漂浮着一层从她体内排出的黑色杂质。云清瑶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虽然肌肉还有些酸痛，却比之前轻快了不少，握拳时，能感觉到手臂上有了点微弱的力量，不再像之前那样软弱无力。
“有效果。”云清瑶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刚想找块布擦身体，突然感觉到丹田内传来一阵异样的悸动——不是灵力的波动，而是一股极淡的、带着血腥味的气息，像是从身体深处涌出来的，还带着点熟悉的……影阁杀手的气息！
她的笑容瞬间僵住，猛地按住丹田——这气息是什么？是原主身体里本来就有的，还是之前被影阁杀手伤到时留下的？
就在这时，陋室的门突然被人轻轻敲了三下，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云师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是谢无妄！
云清瑶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怎么会来？是察觉到了玉佩的异动，还是发现了她淬体的秘密？她快速套上破衣衫，将黑色玉佩贴身藏好，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走向门口。
门外的晨光中，谢无妄穿着一身素白的宗门长袍，衣摆上沾着点晨露，墨色的发丝垂在肩头，面容清俊如冰雕，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此刻竟透着一丝极淡的探究，正落在她的手臂上——那里还残留着淬体后的青紫痕迹。
空气瞬间凝固，云清瑶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