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通道的湿冷空气还粘在衣襟上,带着铁锈与霉味的风顺着石阶往上灌,冻得云清瑶指尖发麻。押解她的两个戒律堂弟子脚步沉重,粗铁链在青石板上拖出“哗啦”的钝响,每一步都像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李狗蛋跟在后面,灰布劲装的衣角沾着泥点,三角眼死死盯着她的背影,嘴角抿成一条恶意的直线——他刚在地牢角落藏了只淬毒的“噬灵蚁”,只要云清瑶被关进去,不出半个时辰,灵根就会被蚁虫啃噬殆尽,到时候就算谢无妄出面,也救不了她。
可就在距离地牢铁门只剩三步远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突然从通道入口传来。张执事快步走来,灰黑色的执事服下摆扫过地面的积水,手里攥着一卷泛黄的卷宗,眉头拧得很紧。他看都没看李狗蛋,直接对押解弟子沉声道:“刘长老有令,云清瑶暂不关押,即刻返回住处。”
“什么?!”李狗蛋的尖叫像被掐住的公鸡,瞬间刺破通道的死寂,“张执事!这怎么行?她是影阁奸细啊!灵犬栏的事还没查清楚……”
“查清楚了。”张执事冷冷打断,将卷宗展开一角,露出上面的墨痕,“灵犬栏现场发现了影阁杀手的玄铁令牌碎片,还有炼气六层的灵力残留,与云清瑶无关。刘长老已下令彻查外门,你若再胡言,便按扰乱戒律论处。”他说话时,目光扫过李狗蛋,眼神里的威严让李狗蛋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张执事虽不如刘长老位高,却掌管着外门巡查,手里握着不少弟子的把柄,他可不敢真得罪。
押解弟子面面相觑,见张执事拿出了刘长老的手令,立刻解开了云清瑶腰间的粗铁链。铁链脱落时,腰腹处传来一阵轻松,却也留下了一道暗红的勒痕,云清瑶揉了揉伤处,抬头看向张执事,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灵犬栏的线索来得太巧,像是有人刻意引导。
张执事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凑近半步,声音压得极低:“有人在灵犬栏附近发现了墨十三的衣角,上面有影阁的标记。刘长老怕打草惊蛇,暂时放你回去,你自己小心。”说完,他转身就走,灰黑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通道入口,只留下李狗蛋僵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像吞了只死苍蝇。
“算你运气好!”李狗蛋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却不敢再多留,转身快步离开——他得赶紧去地牢把噬灵蚁取出来,不然被人发现,麻烦就大了。
云清瑶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指尖悄悄摸向怀中的黑色布袋。布袋依旧温热,三道太初芥子神纹在布面下微弱跳动,像是在确认她的安全。她松了口气,却没放松警惕——张执事的提醒、墨十三的衣角、影阁的突然动手,这一切都像一张网,正悄悄往她身上收。
离开戒律堂时,晨雾已散,日头爬上了宗门的青瓦屋顶,洒下细碎的金光。山道上的泥泞被晒干了些,踩上去发出发出“沙沙”的轻响。几个外门弟子路过,看到她时,眼神里的好奇多过敌意——灵犬栏的事已经传开,不少人知道她是被冤枉的。扎着双丫髻的林婉儿拎着药篓跑过来,浅绿弟子服的袖子沾着灵草汁液,小脸上满是焦急:“云师姐!你没事吧?我听说你被押去地牢了,吓死我了!”她递过来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烤好的灵米饼,还带着温热,“这是我用凝神草和灵米做的,能补点灵力,你快吃点。”
云清瑶捏着温热的油纸包,指尖微暖。她知道林婉儿家境不好,灵米对她来说已是难得的吃食,却还是特意留给自己。“谢谢你,婉儿师妹。”她轻声道,拆开油纸包咬了一口,灵米的清香混着凝神草的微苦在舌尖散开,疲惫的身体似乎都轻快了些。
林婉儿见她肯吃,脸上露出笑容,又从药篓里拿出一小捆止血草:“这草我洗干净了,你回去捣碎敷在勒痕上,好得快。”她犹豫了一下,又小声说,“师姐,我刚才看到李狗蛋去了后山,好像跟一个黑袍人说了什么,你……你别单独去后山。”
黑袍人?云清瑶的心猛地一沉,点头应下:“我知道了,你也小心。”
告别林婉儿后,云清瑶加快了脚步。她能感觉到,身后有一道微弱的气息跟着自己——不是李狗蛋,那气息更隐蔽,像是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准备扑上来。她故意拐进一条偏僻的山道,脚下“踏雪步”悄然展开,身体像片柳絮似的往右侧滑开,同时右手摸向腰后的枣木棍——木棍被混沌鼎碎片的灵气淬炼过,此刻泛着极淡的金光。
“谁?”她突然转身,木棍尖端对准身后的灌木丛。
灌木丛里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一个瘦高的杂役弟子跌了出来,穿着沾满污渍的灰布短打,手里攥着把匕首,脸上满是慌乱:“我……我是李狗蛋让我来的,他让我……让我看你有没有回住处……”
云清瑶眼神一冷,木棍对着他的膝盖“委中穴”轻轻一点——“点星手·截脉”!那弟子“哎哟”一声跪倒在地,匕首“哐当”掉在地上,膝盖处又酸又麻,根本站不起来。“滚。”云清瑶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吓得那弟子连滚带爬地跑了,连匕首都忘了捡。
确认没人跟踪后,云清瑶才回到那间位于外门角落的陋室。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熟悉的霉味扑面而来,昏暗的光线下,破木桌、硬板床依旧是那副破败模样,只是她早上抵门的木椅还在,证明没人来过。她先仔细检查了门窗,用破布堵住门缝和窗缝,又将林婉儿送的止血草放在桌上,才走到床前,从怀中掏出那个黑色布袋。
布袋比之前更暖了些,粗麻布料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温。云清瑶坐在床边,闭上眼睛,集中魂念注入布袋——这次没有之前的剧痛,魂念像融入了一片温热的云雾,顺利触碰到了里面的三道太初芥子神纹。“嗡”的一声轻响,布袋在她掌心展开,半丈见方的芥子空间浮现出来,雾气缭绕中,混沌鼎碎片、神秘指环和玄铁令牌静静躺在里面,散发着各自的气息。
她先取出混沌鼎碎片。碎片入手温热,暗金色的光纹在表面缓缓流转,比昨天更亮了些。她试着将一丝灵力注入碎片,碎片瞬间吸收了灵力,光纹骤然亮起,在陋室里映出一片朦胧的光晕。光晕中,之前那半张残缺的地图再次浮现,这次能清晰看到“云丘禁地”四个字,旁边还有一行极小的篆体小字:“混沌为钥,血脉为引”。
“血脉为引?”云清瑶皱眉,指尖反复摩挲着碎片的边缘。她想起原主的血液能激活布袋,难道原主的血脉,就是打开云家禁地的关键?
她又取出玄铁令牌。令牌入手冰凉,上面的“云”字与鼎碎片的光纹一碰,瞬间亮起红光,两道光丝缠绕在一起,地图上的山脉轮廓更清晰了些——云丘禁地位于中域的最深处,周围环绕着三座火山,只有一条狭窄的山道能进去。
最后,她取出那枚神秘指环。指环漆黑如墨,表面的细密纹路在鼎碎片的光晕下清晰可见,那些纹路竟与地图上的山道轮廓隐隐契合!她将指环套在左手无名指上,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神魂里钻,一段模糊的意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画面里是一座高耸的祭坛,祭坛中央放着一个完整的混沌鼎,鼎身刻满太初神纹,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正将血液滴在鼎上,女子的手腕上,戴着一枚和她手中一模一样的指环……
幻象戛然而止,云清瑶猛地回过神,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看着指环,突然意识到——这指环,或许是开启混沌鼎的钥匙,而白衣女子,可能就是原主的母亲!
就在这时,怀中的黑色布袋突然剧烈发烫,三道太初芥子神纹在布面下疯狂流转,竟将鼎碎片、令牌和指环的气息都吸了过来!云清瑶只觉掌心一热,布袋突然收缩,变成了一枚极小的黑色玉佩,贴在她的胸口——玉佩上刻着一个“云”字,与令牌上的字体一模一样!
“这是……”云清瑶瞪大了眼睛,刚想仔细研究玉佩,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衣袂飘动声,紧接着,一股熟悉的、清冷的灵力波动一闪而逝——是谢无妄!
她瞬间屏住呼吸,快速将玉佩藏进芥子空间,又用破布盖住桌上的止血草,装作整理床铺的样子。屋外的脚步声停了片刻,又缓缓远去,可云清瑶却能感觉到,那道清冷的目光,似乎还落在她的屋顶上,从未离开。
她靠在冰冷的山壁上,心脏“咚咚”直跳。谢无妄为什么会来?是察觉到了布袋的异动,还是一直在暗中观察她?
更让她心惊的是,刚才布袋变成玉佩时,她隐约听到了一道极淡的声音,像是从玉佩里传来:“中域……云家……封印……破了……”
封印破了?云清瑶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紧了胸口的玉佩——云家禁地的封印破了,是好事,还是……更大的危机?
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陋室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可云清瑶眸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带着一丝兴奋,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