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过陋室的破窗纸,将昏黄的月光筛成细碎的光斑,落在云清瑶摊开的左手上。她指尖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掌心静静躺着那块暗金色的混沌鼎碎片,碎片约莫巴掌大小,边缘还带着崩裂的痕迹,像被硬生生从完整器物上撕扯下来,可即便残缺,依旧透着一股撼人心魄的古老气息。
白天祭炼布袋时的灼热感还残留在指尖,此刻触碰碎片,却是另一番触感:不似铁器的冰凉,也不像玉石的温润,倒像揣着一团裹着暖意的云雾,指尖刚碰到,就有股极淡的灵力顺着指缝往经脉里钻,像是在主动亲近她的神魂。云清瑶屏住呼吸,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有对前世的追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
她想起前世的混沌寰宇鼎,那是她耗费万年心血,采集九天玄铁、混沌之气、星辰之砂炼制而成的本命神器,鼎身刻满太初神纹,能炼万物、纳寰宇,曾陪她征战四海八荒,斩过魔神、护过苍生。可最后,这鼎却在诛神台被楚胤用秘法击碎,连同她的神魂一起,碾成了尘埃。
“没想到……竟还能见到你。”云清瑶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轻轻拂过碎片表面的纹路。那些纹路比她记忆中更浅淡,像是被岁月磨去了棱角,可仔细看,能发现纹路里藏着细碎的光,随着她的触碰,光纹缓缓流转,竟与她怀中黑色布袋里的太初芥子神纹隐隐呼应。
她试着将一丝灵力注入碎片——之前注入黑袍人的弯刀时,灵力还滞涩难行,可碰到碎片,灵力却像找到了归宿,瞬间被吸收得一干二净。紧接着,碎片猛地发烫,暗金色的光纹骤然亮起,在陋室里映出一片朦胧的光晕,光晕中,竟浮现出一个极小的鼎形虚影,虚影旋转着,散发出浓郁的灵气,将周围的霉味都驱散了不少。
“聚灵!”云清瑶眼睛一亮。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天地灵气正朝着碎片汇聚,速度比平时快了三倍不止,而且灵气经过碎片的过滤,变得格外精纯,吸入一口,经脉都跟着舒畅起来。之前与黑袍人交手耗损的灵力,竟在这灵气的滋养下,缓缓恢复了些。
“有了它,修炼速度至少能快一倍。”云清瑶握紧碎片,指尖因激动而微微用力,碎片的边缘硌得掌心发疼,却让她更清醒——这碎片不仅是念想,更是她重回巅峰的依仗。可她刚想将碎片收入芥子空间,左手无名指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那枚神秘指环。
白天祭炼布袋后,指环就隐去了身形,只有她能感知到它的存在。此刻被鼎碎片的灵光一激,指环竟再次显形,漆黑的指环在月光下泛着极淡的乌光,表面刻着的细密纹路也清晰起来——那些纹路不是常见的符文,倒像某种古老的图腾,扭曲着缠绕在指环上,凑近了看,能发现纹路里藏着细微的裂痕,像是经历过无数次碰撞,透着一股岁月的苍凉。
云清瑶将指环摘下来,放在掌心。指环入手依旧冰凉,比寒潭水的冷更甚,却不刺骨,反而像一股清泉,顺着掌心往神魂里钻,刚才因激动而躁动的心神,瞬间平静下来。她试着将魂念注入指环——之前注入布袋时,魂念耗损极大,可注入指环,却没有丝毫阻碍,魂念像融入了一片荒芜的旷野,空旷得让人心慌。
“嗡——”
魂念刚触到指环深处,就传来一阵轻微的震颤,紧接着,一段模糊的幻象突然涌入她的脑海:画面里是一片断壁残垣,灰色的天空下,无数石碑倒在地上,石碑上刻着的“云氏”二字被血染红,风一吹,石碑就碎成了齑粉;远处有座高耸的祭坛,祭坛中央绑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女子的脸模糊不清,只看到她手腕上戴着一枚和手中一模一样的指环,女子对着天空哭喊,声音凄厉,却被更响亮的雷鸣掩盖……
幻象戛然而止,云清瑶猛地回过神,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刚才的画面太真实了,那片废墟的苍凉、女子的绝望,像针似的扎在她心上,让她莫名地感到窒息。她低头看向指环,漆黑的表面依旧平静,可那些细密的纹路里,似乎藏着无尽的悲伤。
“这幻象……是指环的记忆?还是与原主的身世有关?”云清瑶皱紧眉头,指尖反复摩挲着指环的纹路。原主的记忆里,关于父母的信息少得可怜,只知道他们是云氏族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只留下一块刻着“云”字的玉佩——那块玉佩,和黑袍人令牌上的“云”字,还有幻象里石碑上的“云氏”,显然是同一个符号。
就在她陷入沉思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伴随着细碎的布料摩擦声。云清瑶瞬间警惕起来,将鼎碎片和指环快速收入芥子空间,右手悄然摸向腰后的枣木棍——经过白天的交手,木棍的尖端正泛着乌光,是被她用灵力反复淬炼过的。
“云师姐?你……你在吗?”
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是之前给她疗伤丹的双丫髻小师妹,名叫林婉儿。云清瑶松了口气,却没立刻开门,只是放缓声音问道:“婉儿师妹,有事吗?”
“我……我听说你今天被李狗蛋他们找了麻烦,特意煮了点灵米粥,还摘了些止血的灵草,想给你送过来。”林婉儿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想谢谢你之前帮我捡灵草。”
云清瑶心中微暖。原主性格怯懦,却也有几分善良,曾在林婉儿灵草掉落山崖时,冒险帮她捡了回来——没想到这点小事,竟被记到了现在。她起身打开门,月光下,林婉儿穿着洗得发白的浅绿弟子服,梳着双丫髻,发梢还沾着片枯叶,手里拎着个冒着热气的陶碗,碗里飘着灵米的清香,另一只手里攥着一把新鲜的止血草,草叶上还带着露水。
“进来吧。”云清瑶侧身让她进屋,顺手掩上了门。陋室里的霉味让林婉儿皱了皱眉,可她没说什么,只是将陶碗递过来:“师姐,这灵米粥加了点凝神草,能帮你恢复点力气,你快趁热喝。”又把止血草放在桌上,“这草捣碎了敷在伤口上,比普通的疗伤丹管用。”
云清瑶接过陶碗,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里,驱散了不少寒意。她看着林婉儿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没有轻视,只有纯粹的关心,忍不住问道:“你不怕我吗?外面都说我会邪术。”
林婉儿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小脸上露出认真的表情:“我不怕!师姐要是会邪术,早就报复那些欺负你的人了,可你之前还帮我……而且,李狗蛋他们本来就坏,欺负人还有理了?”她说着,还攥紧了小拳头,像只护崽的小兽。
云清瑶看着她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极淡的笑——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真心笑出来。她低头喝了口灵米粥,温热的粥滑过喉咙,带着凝神草的清香,让疲惫的身体都放松了些。
林婉儿没多留,怕打扰她休息,临走前还小声提醒:“师姐,你小心点李狗蛋,我刚才路过杂役处,听到他跟人说,要找内门的王师兄来收拾你,王师兄是刘莽的表哥,炼气七层呢!”
云清瑶点头应下,送林婉儿出门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炼气七层?看来麻烦还没结束。可她没慌,只是走到桌前,再次掏出那枚神秘指环——刚才林婉儿提到“云氏”时,指环又轻微震颤了一下,显然,这指环与云氏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她将指环重新戴在无名指上,冰凉的触感再次传来。这一次,她没有注入魂念,却清晰地感觉到,指环深处有股极淡的意识在涌动,像是在诉说什么,又像是在等待什么。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去听,终于捕捉到一丝极细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
“……中域……云家禁地……封印……”
声音戛然而止,只留下余音在脑海里回荡。云清瑶猛地睁开眼,指尖的冰凉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口传来的剧烈悸动——中域云家禁地?封印?这和之前黑袍人临死前的“云家”,还有幻象里的废墟,到底有什么关联?
她低头看向左手无名指,指环再次隐去了身形,可那股苍凉的气息,却像刻进了她的神魂里,挥之不去。窗外的月光更亮了,映着她眼中的疑惑与决心——无论这指环藏着什么秘密,无论中域云家有什么等着她,她都要查清楚。
可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陋室屋顶的瓦片上,一道黑袍人影正静静地趴着,黑袍下的眼睛死死盯着屋内的灯光,手里攥着一块与她掌心相同的玄铁令牌,令牌上的“云”字,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