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包裹着一切。哈利·波特感觉自己像是在深海中下坠,又像是被囚禁在一个没有边际的棺椁里。唯一的光源,来自前方——一双巨大、猩红、如同燃烧熔岩般的瞳孔,竖立的蛇瞳紧紧锁定着他,充满了无尽的恶意与饥渴。
他不再仅仅是旁观者。他感觉自己正“附着”在什么东西上,以一种扭曲的视角,感受着周遭令人窒息的气氛。这是一个宽敞却阴暗的房间,像是某个古老庄园的大厅,壁炉里跳跃着不祥的绿色火焰,映照出几个如同鬼魅般矗立的身影。哈利能辨认出那个疯癫痴狂、头发蓬乱的女人——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她正用一种混合着崇拜和贪婪的目光望着那双红眼的主人;还有她旁边那个沉默阴鸷的丈夫罗道夫斯;以及另外几个散发着冰冷杀意的食死徒。
而在那双红眼主人——伏地魔——的脚下,匍匐着一个身影。正是那个在霍格沃茨伪装成“卡思伯特·莫里斯”、在威森加摩作伪证的男人。此刻,他卸去了伪装(或者说,这才是他真正的卑微姿态),哈利“感觉”到他的名字——小巴蒂·克劳奇。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板。
“你把斯卡曼德那个小麻烦……赶出了霍格沃茨……这件事,你做得……还算利落。” 伏地魔的声音高亢、冰冷,如同金属刮擦着骨头,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令人牙酸的寒意,在哈利(或者说,娜吉尼)的感知中引起一阵战栗。“他体内那股……令人不悦的古老气息,暂时远离了我的视线。”
小巴蒂·克劳奇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恩赐,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声音带着哭腔般的谄媚:“为主人分忧,是……是我无上的荣耀!那个泥巴种崽子……”
“他不是泥巴种,巴蒂,” 伏地魔的声音骤然转冷,带着一丝不悦的纠正,“斯卡曼德家族……血统虽然混杂了太多与肮脏生物为伍的癖好,但谱系上,还算……纯净。但这无关紧要!” 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如同鞭子抽打在空气中,“我吩咐你寻找的东西!我托付给你的,真正重要的任务!你探听到了吗?它在哪儿?!”
那股无形的压力骤然增大,哈利(娜吉尼)能清晰地“感觉”到小巴蒂·克劳奇灵魂都在恐惧中尖叫。
“主人!伟大的主人!我在尽力了!一直在尽力!” 小巴蒂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哀求,“我利用身份搜查了许多地方,……但是……但是那个地方,神秘事务司……防守严密,入口变幻莫测……我还没能确定……没能确定那个预言球的具体存放位置……”
“钻心剜骨!(crucio!)”
没有一丝预兆,一道耀眼的、极其邪恶的绿光从伏地魔的魔杖尖端射出,精准地击中了匍匐在地的小巴蒂·克劳奇!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撕裂了黑暗。小巴蒂·克劳奇的身体如同被扔进油锅的活虾,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扭曲、蜷缩,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经仿佛都在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碾碎。他的指甲在地板上抓出刺耳的声音,眼球暴凸,充满了血丝,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出。那痛苦是如此真实,如此剧烈,甚至透过娜吉尼的感官,让哈利也感同身受般地一阵痉挛,胃里翻江倒海。
贝拉特里克斯看着这一幕,发出一声兴奋的、近乎病态的轻笑。
痛苦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咒语终于停止时,小巴蒂·克劳奇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只剩下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呻吟。
“我不要听‘尽力’……巴蒂……” 伏地魔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但其中的威胁意味更浓,“我要结果。那个关于我和哈利·波特的预言球……我必须得到它。时间不多了……邓布利多那个老家伙不会一直毫无察觉……找到它!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它!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话语中蕴含的恐怖,让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都降到了冰点。
“是……是……主人……我……我一定找到……” 小巴蒂·克劳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微弱如蚊蚋的保证。
哈利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膛,额头的伤疤如同被烙铁烫过般传来阵阵灼痛。罗恩在旁边的床上发出沉重的鼾声,纳威也在睡梦中含糊地嘟囔着什么。黑暗的格兰芬多寝室里,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噩梦的细节如同附骨之疽,清晰得可怕——伏地魔的残暴,小巴蒂的痛苦,还有那个关键的词——“预言球”。他到底该告诉谁?邓布利多最近似乎格外忙碌和疲惫,而每次他想开口,那种被窥视、被连接的感觉就让他感到恶心和恐惧……
---
与此同时,在塞纳河畔的法国魔法部,埃利奥特·斯卡曼德的生活则是另一番光景,尽管同样笼罩在远方阴影之下。
他的小办公室窗台上,几株魔法植物在晨曦中舒展着叶片。埃利奥特正伏案疾书,面前摊着好几张羊皮纸。他刚刚写完给哈利的回信,措辞谨慎而充满支持,他没有提及阿兹卡班越狱的具体细节(邓布利多要求暂时保密以免引起恐慌),而是着重表达了对哈利的关心和信任,鼓励他保持坚强,并隐晦地提醒他信任身边的伙伴和校长。
接着,他拿起另一张带着淡淡香气的信纸,开始给卢娜写信。这封信的笔调明显柔和了许多,他描述了法国魔法部生态园里那些奇特的生物,比如那只喜欢模仿研究员动作的“镜影猴”,还有那片到了夜晚会发出星辉般光芒的“月光苔藓”。他写道:“……这里的精灵似乎确实更有礼貌些,至少它们不会试图偷走我的墨水。希望霍格沃茨的骚扰虻没有太打扰你。皮克特的橡实怎么样了?我很想念它……和你。” 最后几个字,他写得格外认真。
他还抽空给西里斯回了信,感谢他的支持和那些“布莱克式”的建议,并保证会注意安全,同时隐晦地询问了霍格沃茨最新的情况,尤其是乌姆里奇和那些“专员”的动向。
完成这些信件后,他将它们交给魔法部的内部信使——那些闪烁着虹彩的蝴蝶和铂金色的机械蜂鸟。看着它们消失在空气中,埃利奥特才轻轻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窗外。
他的日常生活与芙蓉紧密相连。他们继续着在生态园的工作,埃利奥特凭借其独特的天赋,很快赢得了法国同事们(尽管有些人最初对他这个“英国流亡者”抱有疑虑)的尊重。他能精准地调配出安抚“比利牛斯山喷火蜥蜴” 情绪的药水,能引导一群迷路的“凡尔赛宫花园小精灵” 返回它们的栖息地。
芙蓉与他越发默契。工作时,他们是高效的搭档;在餐厅用餐时,她会饶有兴致地听他比较法国和英国神奇生物的异同,偶尔也会分享一些布斯巴顿的趣事,或者对英国魔法部(尤其是福吉和乌姆里奇)毫不留情的犀利点评。
“你知道吗,埃利奥特,”一天傍晚,他们沿着魔法部内部模拟出的、波光粼粼的塞纳河岸散步,芙蓉望着对岸“悬浮”的、缩小版的巴黎圣母院魔法投影,轻声说道,“有时候我觉得,你离开那个压抑的、被福吉搞得乌烟瘴气的英国,或许是一件好事。在这里,你的能力可以得到真正的施展,而不是被束缚在那些愚蠢的教育令和官僚斗争里。”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银色的长发在魔法营造的晚风中轻轻飘动,侧脸在柔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埃利奥特能感受到那份善意,甚至某种更深层次的吸引力。他沉默了片刻,望着河中倒映的、如同宝石般闪烁的魔法灯火,缓缓说道:“我感激这里的一切,芙蓉,真的。尤其是你为我做的一切。但霍格沃茨……那里有我的根,我的朋友,还有……未完成的战斗。”他想起了卢娜信中提到的那片终于稳定生长的橡实嫩叶。
芙蓉看了他一眼,那双湛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也有一丝极淡的失落,但她很快用微笑掩饰过去:“当然,我理解。”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末。马克西姆夫人,布斯巴顿的校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法国魔法部,她特意来看望了埃利奥特。在听取了芙蓉关于埃利奥特工作表现的汇报,并与他进行了一番长谈,考察了他对魔法理论的掌握程度后,马克西姆夫人做出了一个决定。
“斯卡曼德先生,”她用她那低沉而威严的声音说道,“你的情况特殊,才华不应被耽搁。o.w.Ls考试是衡量一个年轻巫师基础的关键。既然你无法返回英国参加考试,布斯巴顿愿意为你提供便利。”她看向旁边的拉科斯特司长,后者矜持地点了点头。
“我们将在布斯巴顿城堡,为你单独设立一个特别考场,”马克西姆夫人宣布,“由我和几位布斯巴顿的教授担任考官。时间就定在一个月后。希望你好好准备,不要辜负这次机会,也不要辜负你家族的声誉。”
这个消息对埃利奥特而言,如同久旱甘霖。这不仅能验证他多年的学习成果,更能为他未来的发展提供一个官方认可的资质,无论他最终去向何方。
从那天起,埃利奥特的生活节奏变得更加紧凑。白天,他依旧与芙蓉一起处理生物管理司的事务,在实践中巩固知识。夜晚和休息时间,他则将自己埋首于书海和笔记中。变形术的复杂原理、魔药学的精准配方、魔咒学的各种应用、魔法史的年表、天文学的星图……还有他需要特别注意的黑魔法防御术理论(尽管乌姆里奇的课一文不值,但考试大纲还在那里)。
他的办公室灯光常常亮到深夜。芙蓉有时会给他送来一杯提神的热可可,或者一些精致的法式点心,安静地放在他桌边,并不多加打扰,只是偶尔在他揉着太阳穴休息时,与他闲聊几句,缓解他的压力。
埃利奥特握着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窗外是巴黎魔法部永不熄灭的、温柔而璀璨的灯火,窗内是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和一颗渴望证明自己、并为未来积蓄力量的心。
英吉利海峡的两岸,一个在噩梦中挣扎,探寻着可怕的真相;一个在灯光下奋笔疾书,准备着人生的考核。黑暗在伦敦蔓延,而希望与努力,正在巴黎的夜色中,悄然点燃一缕不屈的烛光。两条线,被命运拉扯,却又因为友谊与责任,隐隐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