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带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沉入魔法部的最深处。与上层那些孔雀蓝与金色相间、虽显压抑却仍算明亮的厅堂不同,这里的光线陡然变得昏暗、阴冷。空气潮湿,带着一股陈年石头和羊皮纸混合的霉味,仿佛几个世纪以来的秘密和审判都沉淀于此。当镀金栅栏门滑开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幽深、粗糙的石廊,墙壁上插着的火把跳跃着阴森的光芒,将人影拉长、扭曲,投射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
这里就是威森加摩,英国魔法界的最高法庭所在地。与埃利奥特想象中庄严肃穆的最高法庭不同,此地的氛围更接近于中世纪的地牢,充满了无形的威压和历史的沉重感。
他们被带向走廊尽头一扇沉重的、黑黝黝的木门。门两侧站着两名面无表情的傲罗,如同石雕。为首的那名傲罗敲了敲门,门无声地向内开启。
审判室呈圆形,极其宽敞,却因高耸、阴暗的穹顶和四周层层上升的空荡座位而显得格外逼仄。墙壁是黑色的石头砌成,火盆嵌在墙上,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增添了阴冷。大部分座位都空着,但在房间中央的最低处,孤零零地摆放着一把硬木椅子,椅腿被牢牢固定在地面上——那是被告席。
而在正对面,高高在上的审判席上,已经坐了不少人。他们穿着紫红色的长袍,左胸前绣着一个精致的银色“w”字母。他们大多神情严肃,目光锐利,带着审视的意味俯瞰着下方。康奈利·福吉坐在最中间,他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崭新的紫红色长袍,试图显得威严,但他不断摩挲着手指、微微泛着油光的额头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和某种急于求成的焦躁。他的旁边,坐着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她已经换下了那件粉红色的龙皮大衣,穿着一身略显紧绷的紫红色长袍,脸上堆着那种令人作呕的、甜腻而虚假的严肃表情,鼓凸的眼睛里闪烁着恶毒和得意。
当埃利奥特在西里斯·布莱克的陪同下走进审判室时,所有的目光——好奇的、审视的、敌意的、同情的——瞬间都聚焦在他身上。福吉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洪亮而具权威性:
“肃静!现在开庭审理魔法部诉埃利奥特·斯卡曼德袭击魔法部执法官员一案。”
他的目光落在埃利奥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一丝……忌惮?“斯卡曼德先生,请你就座。”
埃利奥特平静地走到那把孤零零的椅子前,坐下。西里斯则被引导到旁边一个稍小一些的、留给辩护人(或监护人)的席位。西里斯双手抱胸,下颌微扬,脸上带着布莱克家族特有的傲慢和对眼前这一切的蔑视,但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埃利奥特,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首先,”福吉开口,语气急促,似乎想尽快进入正题,“由控方陈述案情。乌姆里奇高级调查官,请你……”
“部长先生,各位威森加摩的成员,”乌姆里奇立刻站了起来,用她那尖细的嗓音开始了表演,她甚至拿出了一张写满字的羊皮纸,仿佛证据确凿,“就在今晚,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我,作为魔法部任命的高级调查官,正依法执行对鲁伯·海格的停职调查程序。过程中,海格暴力抗法,前变形术教授米勒娃·麦格公然妨碍公务。而被告,埃利奥特·斯卡曼德,”她的手指猛地指向埃利奥特,声音拔高,“不仅没有服从秩序,反而主动对在场的五名魔法部‘校园秩序维护特遣队’专员发动了凶残的、未经警告的袭击!”
她描绘了一幅完全扭曲的图景,将埃利奥特塑造成一个手段狠辣、主动挑衅的暴徒。
“他使用了一种……极其诡异、威力强大的未知魔法!”乌姆里奇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恐,“轻易地瓦解了训练有素的专员们的防御,造成了多名专员受伤,魔杖脱手!这种魔法充满了危险和不稳定性,绝非霍格沃茨正常教学内容,我们有理由怀疑其与黑魔法有关!斯卡曼德的行为,严重威胁了魔法部官员的人身安全,破坏了霍格沃茨的稳定,是对魔法部权威的公然挑战!必须予以严惩,以儆效尤!”
她说完,得意地看了一眼福吉,然后坐下。
福吉满意地点点头,看向埃利奥特,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公正”:“斯卡曼德先生,你听到了指控。你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或者,你的……监护人,布莱克先生,有什么要说的?”他的目光扫过西里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显然对这位布莱克家族的“叛逆者”没什么好感。
西里斯冷哼一声,正要站起来,埃利奥特却先开口了,他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在寂静的审判室里回荡:
“部长先生,各位先生女士,乌姆里奇教授的描述与事实严重不符。”
他没有任何稿子,只是平静地叙述:“昨晚,我得知乌姆里奇教授带人前往海格小屋后,担心海格和可能卷入的教授的安全,才赶去查看。我看到的是:五名全副武装的魔法部专员,正在用魔咒围攻身上带伤、手无寸铁(指没有拿出魔杖对抗)的海格。当麦格教授赶到并试图阻止时,她遭到了至少三道来自背后的昏迷咒的偷袭,当场重伤昏迷。”
他的目光扫过审判席上的众人,最后定格在乌姆里奇和福吉脸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麦格教授倒地、海格被持续攻击的情况下,为了保护他们,为了自卫而做出的反应。我使用的,是正规学习的防御性咒语,以及我个人对魔法的一些理解和应用,绝非黑魔法。如果保护师长、反抗不公的暴力也算犯罪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埃利奥特的陈述条理清晰,与乌姆里奇充满主观臆断和煽动性的指控形成了鲜明对比。审判席上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一些成员交换着眼神。
“狡辩!完全是狡辩!”乌姆里奇尖声叫道,气得脸色发红,“他在混淆视听!目击者都可以证明是他先动的手!”
“哦?目击者?”一个冷静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众人望去,只见阿不思·邓布利多不知何时已经静静地站在了那里。他依旧穿着那身旅行斗篷,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但那双蓝色的眼睛此刻却锐利如鹰,扫视着整个审判室。“既然如此,我请求传唤辩护方的证人出庭作证,以澄清事实。”
福吉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想反对,但在邓布利多平静的注视和威森加摩其他成员探究的目光下,他不得不勉强同意:“……可以。传辩护方证人。”
沉重的木门再次打开。首先走进来的,是菲利乌斯·弗立维教授和波莫娜·斯普劳特教授。两位院长虽然身材矮小或圆润,但此刻却昂首挺胸,带着属于霍格沃茨教师的尊严。
弗立维教授站在证人席上,尖细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但他陈述得无比清晰:“我赶到时,看到的是魔法部专员在用魔咒攻击海格和已经倒地的麦格教授!斯卡曼德先生站在他们前面,是在保护!他的魔法是防御性的,我以我的人格和魔咒学生涯担保,那绝非黑魔法!那是……一种非常精妙、强大的应用!”
斯普劳特教授更是激动,她作为赫奇帕奇院长,极力维护自己的学生:“埃利奥特·斯卡曼德在赫奇帕奇五年,品学兼优,善良正直,从未有过任何暴力倾向!他尊重师长,友爱同学!昨晚他的行为,完全是被逼无奈下的勇敢之举!如果保护教授也算错,那霍格沃茨的校训‘眠龙勿扰’岂不是一句空话?我们教给学生的勇气和正义感又置于何地?”她的话语带着强烈的感染力,让一些威森加摩成员微微动容。
接着,是鲁伯·海格。他巨大的身躯走进审判室,几乎挡住了门口的光线。他脸上还带着伤,眼睛红肿,声音哽咽而愤怒:“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米勒娃和埃利奥特……乌姆里奇她非要逼我走,还让人用咒语打我!埃利奥特是为了救我们!他是个好孩子,最好的孩子!你们不能冤枉他!”他虽然语无伦次,但那份真挚的情感和身上明显的伤痕,比任何精心准备的证词都更有说服力。
随后,几名当时也在现场或附近,被傲罗允许作为证人带离学校的d.A.成员也被传唤进来,包括赫敏·格兰杰(她逻辑清晰地反驳了乌姆里奇的每一个不实指控)、罗恩·韦斯莱(虽然紧张,但作证时毫不退缩)、金妮·韦斯莱以及赫奇帕奇的厄尼·麦克米兰和汉娜·艾博。他们的证词相互印证,都指向同一个事实:是魔法部专员先使用了过度的、针对教授的攻击性魔法,埃利奥特是在保护者和自卫者。
辩护方证人的证词,如同几块沉重的基石,开始稳固埃利奥特的立场。乌姆里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福吉也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然而,控方显然也准备了后手。
“控方请求传唤我方关键证人,‘校园秩序维护特遣队’专员,卡思伯特·莫里斯(cuthbert morris)。”乌姆里奇高声说道,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假笑。
一个身影从侧门走了进来。正是昨晚那名眼神阴鸷、被埃利奥特第一个击飞魔杖的专员。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灰色制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步伐沉稳。他站在证人席上,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埃利奥特身上,那眼神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丝极淡的、如同毒蛇般的冷光。
“莫里斯专员,”乌姆里奇用一种近乎谄媚的语气问道,“请你向威森加摩陈述昨晚的真实情况。是否是被告斯卡曼德,主动、并且使用了一种极其危险、难以防御的魔法,对你和你的同事发动了袭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名叫莫里斯的专员身上。他的证词,将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