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冰冷的、公事公办的声音,像一盆掺杂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灭了夺冠带来的所有喜悦和热度。
“涉嫌不正当手段影响大赛结果”、“公开诽谤”——这两个罪名,如同两把淬毒的枷锁,精准地套在了江辰的脖子上。二叔江瀚海的反击,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他不仅动用了商业和赛场上的手段,更是直接动用了官方力量,企图从根子上将他摁死!
江辰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和冰冷的寒意。他站在喧嚣的人群边缘,却感觉周身如同陷入了真空般的死寂。
“怎么了?”林薇第一时间察觉到他骤变的脸色和周身陡然降低的气压,担忧地抓紧了他的手臂。
沈宇航也挤了过来,看到江辰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辰哥?”
江辰缓缓放下手机,看了一眼周围仍在庆祝、尚未察觉到异常的人群,压低声音,对沈宇航言简意赅地说:“江瀚海报警了。警察让我现在去分局配合调查。”
“什么?!”沈宇航倒吸一口凉气,差点骂出声,“他妈的!玩不起就报警?这老狐狸!”
林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警察?调查?这对一个普通学生来说,简直是天塌下来的事情!她紧紧抓住江辰的胳膊,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
“别慌。”江辰反手握住林薇冰凉的手,用力捏了捏,试图传递给她一丝安定,尽管他自己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他迅速对沈宇航交代:“宇航,你留下来,稳住团队和媒体,就说我身体不适先回酒店休息。另外,立刻联系张律师,把情况告诉他,让他直接去分局。”
张律师是江家长期合作的法律顾问之一,虽然主要服务于家族企业,但为人正派,且对江家内部的情况有所了解,是目前最可靠的选择。
“明白!”沈宇航立刻点头,眼神锐利,“我马上处理!辰哥,你放心去,这边交给我!”
江辰又看向林薇,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薇薇,你跟宇航回酒店,哪里都不要去,等我消息。”
“不!”林薇几乎是脱口而出,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眼中充满了担忧和坚决,“我跟你一起去!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那种地方!”
她知道警察局对于普通人意味着什么,她无法想象江辰独自去面对那种场面。
“听话。”江辰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头微软,但语气依旧坚定,“你去帮不上忙,反而可能被卷入不必要的麻烦。回酒店,等我。相信我,我能处理。”
他的眼神冷静而强大,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林薇看着他的眼睛,知道自己跟去或许真的只会添乱,最终咬着唇,艰难地点了点头:“……好,我等你。你……一定要小心。”
江辰独自一人走出了喧闹的会场,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了分局的地址。车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勾勒出繁华的轮廓,但他的心情却如同沉入冰冷的深渊。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大脑飞速运转。江瀚海选择在这个时候报警,目的非常明确:一是报复他在赛场上的公开揭露,二是利用官方手段给他施加巨大的心理压力,甚至可能借此机会将他暂时扣留,影响后续的全国总决赛,彻底打乱他的节奏。
他必须冷静,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到达分局,接待他的是一名表情严肃的中年警官和一名做记录的年轻警员。询问室里灯光惨白,气氛压抑。
“江辰同学,请你陈述一下,在今天下午的创新创业大赛决赛现场,你公开声称瀚海资本负责人江瀚海先生窃取你的项目算法、收买评委等行为,是否有确凿证据?”中年警官开门见山,语气带着官方的威压。
江辰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腰背挺直,神色平静:“警官,我在现场陈述的是我基于事实的合理怀疑和亲身经历。算法泄露、评委提问的倾向性、以及最后那位所谓‘记者’的污蔑提问,这些环节串联起来,我有理由怀疑背后存在不正当竞争。至于确凿证据,”他顿了顿,目光坦然地看着警官,“我正在收集,并且相信法律会给出公正的判断。”
他避开了“诽谤”的指控,将重点引向了“不正当竞争”的调查。
警官显然对他的冷静和应对有些意外,继续追问:“你提到与江瀚海先生的亲属关系,这是否意味着你们之间存在私人恩怨,你今天的言论是出于个人情绪的宣泄?”
“亲属关系是客观事实。”江辰回答得不卑不亢,“但我今天的言论,是基于项目和我团队利益受到侵害的事实。公私分明,我相信警官您能理解。”
整个问询过程,江辰始终保持冷静,逻辑清晰,既没有承认任何莫须有的罪名,也没有因为压力而情绪失控。他反复强调自己是被侵害方,正在通过合法途径维权。
询问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期间,张律师及时赶到,介入其中,更是从法律层面为江辰提供了坚实的支持。
最终,在缺乏直接证据证明江辰“诽谤”的情况下,警方无法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做完笔录,警官合上本子,看着江辰,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官方:“今天的情况我们了解了。你的怀疑我们会记录,但关于你指控江瀚海先生的部分,也需要进一步核实。请你保持通讯畅通,近期不要离开本市,配合后续调查。”
江辰知道,这暂时只是第一回合。江瀚海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会配合调查。”江辰站起身,神色依旧平静。
在张律师的陪同下,他走出了分局。夜色已深,凉风拂面。
他打开手机,上面有几十个未接来电和信息,大部分是沈宇航和林薇的。他正准备给林薇回电话报平安,一条新的信息率先跳了进来。
发信人,是那个他曾无比熟悉、此刻却只感到冰冷的号码——他的父亲。
信息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却像一把无形的刀,精准地刺入他刚刚经历过一场风波的心脏:
【看看你惹出的好事!立刻回来见你二叔,当面道歉,否则,没人能保得住你,包括那个姓林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