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区区池水,竟与阴阳家有关?”扶稣挑眉。
“正是。我大秦奉水德,尚黑,此乃阴阳家推演所得。九条黑龙,亦是此意。”
扶稣沉吟片刻,心念电转。父王行事向来深远,此景绝非偶然。
若视此池为天下,其中游鱼便是天下贤才,尽归大秦所用?抑或暗喻朝堂群臣如鱼,得遇明主,便可跃龙门而腾达?否则,父王为何偏在此处设此景,又屡下《求贤令》?想必站于此地者,皆能心领神会。
“公子,可还有疑虑?”墨离问道。
“甚好。”扶稣赞许点头,“不过,原定青铜人像十二尊,后因铸造青铜碑减至九尊。那碑在何处?为何不见?”
“公子放心。”墨离答道,“青铜碑依王命,已立于宗庙大殿正中。”
宗庙之中,安放妥当!扶稣心中微震,这原本只是他随口一提的小小建议,竟得如此重视。供奉于宗庙,便意味着大秦王室与百姓将世代祭祀,香火不绝!
那些为大秦统一大业献出生命的勇士们,终于有了永恒的归宿!
前往之路
\"随我前去一观!\"
扶稣与墨离策马离开咸阳宫正殿,向着大秦国庙疾驰而去。这片建筑群同样雄伟壮观,坐落于咸阳王城之内,只是方位不同。若徒步前往,尚需不少时辰。
守护宗庙的禁军与戍卫王宫的将士同属卫尉竭统辖。出示秦王所赐令牌后,二人畅通无阻。这是扶稣首次踏入大秦宗庙,心头涌起庄严肃穆之感。这里供奉着华夏历代贤者与大秦先王。
思绪至此,愈发肃然起敬。此处供奉的唯有两类:一是功在华夏的先贤,二是大秦历代君主。想那三皇五帝血脉相承,大秦先王功业昭着,此地自当庄严肃穆,不容 。
这是华夏文明的根源所在!
宗庙门前,扶稣心神恍惚,仿佛穿越千年,回到那个辉煌时代。可惜华夏总有败类,在民族存亡之际,倭寇屠戮同胞,天地同悲。幸有仁人志士力挽狂澜,重现华夏荣光。
可恨竟有人不为救国英雄设祭,反为岛国禽兽立牌!
荒谬至极!
荒谬至极!
扶稣耳边似有英魂怒吼,壮士泣血。此仇不共戴天,纵使沧海桑田亦难忘却!
他眼中寒光闪过,攥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可惜身在大秦,纵有冲天之怒,也难觅宣泄之处。
\"公子?为何驻足不前?\"墨离发现长公子突然停步。
\"无妨,想起些旧事,走吧。\"
进入宗庙主殿,二人如临沧海。唯一感受便是:宏伟,太宏伟了!
这黑色石砖铺就的主殿比咸阳宫正殿还要大上数倍。扶稣感觉自己正置身 ,浩荡威压扑面而来。
殿前矗立着凝聚大秦英魂的青铜巨碑。抬头望去,一座通天彻地的黑色宫殿巍然屹立,这就是大秦宗庙!
\"墨离,此地足可容纳万人啊!\"
\"正是。此处乃大秦宗庙,王上登基祭天之地。既要祭祀华夏先贤,也要祭奠历代先王。\"
\"还有那些为大统一牺牲的勇士们!\"扶稣补充道。
\"不错。\"墨离深深看了扶稣一眼。
\"气吞山河,这才是大秦气象!\"扶稣感叹。他发现,大秦的一切行事都带着舍我其谁的霸气,充满一往无前的锐气。
(大秦的宏伟气象
大秦锐士、咸阳宫、宗庙、军械司、郑国渠、都江堰,还有尚未现世的万里长城、秦直道,哪一样不是气势恢宏,令人震撼?
扶稣站在青铜碑前,伸手轻抚碑面。若它未被赋予深意,也不过是一块刻着几个大字的石碑罢了。但若将其赋予象征与精神的意义,它便成为亡魂的归宿、生者的思念,更是大秦精神的寄托!
这便是一种力量——凝聚力!
扶稣的手微微颤抖。墨立在一旁注视着他,感觉到此时的公子与往日不同,却又难以言明。
“走吧,墨离,且看明日吧!那将是前所未有的盛典!”
“公子,我已迫不及待!帝号会是什么?大秦又将如何改变?”
“必不会让你失望。”
扶稣笑着回答,抬头望向宗庙上空,只见白云汇聚,霞光漫天。
“大秦,不会再辜负天下人之望!”
……
离开宗庙后,扶稣又去见了负责登基事宜的官员,结果被繁琐的事务缠身,听了整整一下午。直到最后,他才得知,这些事宜早已禀报过秦王,顿时无奈扶额。
“你们怎么不早说!”
“公子未曾询问,我等还以为您是奉王命来核查的。”
“罢了,真是白费功夫!”
忙碌半日,竟是徒劳。扶稣的郁闷,谁能体会?
回到寝殿时,已是傍晚。他无事可做,便躺下休息。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有人轻轻伏在他胸前,温暖柔软,便未在意。
然而,他猛然惊醒——入睡前明明无人,此处更是王宫禁地,怎会有人?他心中一紧,微微抬头,竟见清秋正伏在他身上。
她一身素衣,曲腿坐在地上,头靠在他胸前,呼吸轻缓,显然已睡着。扶稣见她唇边微微翕动,似在梦中轻嚼,嘴角还浮现满足的笑意,不由得心生怜爱。
他小心翼翼地将清秋托起,轻放在榻上,为她盖好被褥,动作轻柔连贯,生怕惊扰她的梦。
随后,他学着她方才的样子,坐在地上望着她安睡的容颜。
“这小丫头,方才便是这般偷瞧我的吧?”
扶稣低声轻笑。原本他与清秋情投意合,却因军械司事务耽搁近月,诸多琐事阻挠。他暗自下定决心,待父王登基大典过后,定要迎娶清秋,谁也无法阻拦!
想到这里,他俯身轻吻她的额头。
“安心睡吧,秋儿,公子陪着你。”
他握住她的手,靠着床榻缓缓入睡。
却不知,榻上的清秋在他亲吻后,悄悄红了脸颊。
扶稣困惑地按着太阳穴,昨晚明明睡在榻下,怎么醒来竟在锦被之中?
扶稣定神看着怀中安睡的妻子,昨夜记忆模糊不清。本该在榻下的自己,怎会与清秋相拥而眠?注意到她脸颊浮现的淡淡红晕,扶稣突然怀疑自己是否在梦中做了什么。
他刚轻轻挪动身子,清秋纤长的睫毛便颤动起来。那双明眸睁开时,发现正枕在扶稣臂弯里,顿时泛起甜蜜的笑意,像小猫般往他怀中钻了钻。
\"醒了?\"
扶稣手指穿过她如瀑青丝,心中泛起宁静的涟漪。这样寻常的清晨,却比任何荣华都更珍贵。
\"昨夜入宫怎么不唤醒我?就这么和衣而眠,染了风寒如何是好?\"
\"午后便进宫寻过公子,恰逢公子不在。去母妃处请安时,听说公子近日政务繁忙...\"清秋声音渐低,\"待到入夜才敢来此等候。\"
扶稣温热的手掌覆上她额头:\"等我也该好好安寝。\"
\"可这样就能看着公子睡颜了。\"
\"傻姑娘,我就在这儿,还看不够么?\"
清秋当真偏头思索片刻,而后郑重摇头。
\"我的傻夫人啊。\"扶稣笑着收紧臂弯,清秋贴着他胸膛倾听有力的心跳声,眉眼间尽是满足。仿佛分别月余的相思,都在这个拥抱里消融殆尽。
突然她惊坐而起:\"公子快起!今日有要事!\"
\"时辰尚早。\"
\"天都亮了!父王的登基大典...\"
\"自有宫人准时来伺候。\"扶稣将她拉回怀中,\"军械司那群工匠不是满脸煤灰就是白须飘飘,如今软玉温香在怀,还不许我多看两眼?\"
清秋直起身与他四目相对,闻言悄悄飞了个眼波,那含娇带嗔的模样让扶稣呼吸一滞。最终还是她先败下阵来,红着脸轻声道:\"公子还没看够么?\"
扶稣捧起她染着霞色的脸庞:\"秋儿这般好看,看一辈子都不够。\"说罢俯身...
\"嗯——\"
殿门突然被推开,来人风风火火闯入内室,待看清榻上情形顿时僵在原地。
\"我这就出去!\"慌忙转身时差点绊倒。
留下扶稣满脸坦然,和把脸埋进锦被的清秋。
\"都怪你!没脸见人了!\"
\"母妃又不是外人...\"
华妃立在殿外轻叩门扉:\"稣儿,母妃知晓此刻不该扰你们清梦,只是时辰紧迫,速速起身梳妆罢。相关仆从都已候着了。\"
\"秋儿,该起了,今日确有要事。\"扶稣温声劝道。
清秋闻言立即掀被起身,扬声应道:\"母妃请进。\"
华妃携众侍女款款而入。扶稣注意到母亲今日格外雍容,珠玉映衬下尽显大秦王妃威仪。这般华服在后宫已是极致,可惜终究不是凤袍霞帔——看来父王确无立后之意。
\"这是织造司奉王命特制的朝服,耗时月余。你们快些换上。\"华妃示意宫人呈上衣物。
\"朝服?父王为何突然...\"扶稣面露困惑。
华妃嗔怪道:\"既是王命,遵旨便是。\"目光扫过儿子时忽然暗恼:这般龙精虎猛的模样,怎的至今未让她抱上孙儿?转眼看羞红着脸的清秋,又欣慰起来——这丫头入宫后倒是比从前活泼了许多。
\"随母妃同去。\"华妃牵起清秋的手,\"大典需女眷列席。稣儿更衣后直接去咸阳宫觐见。\"
待侍从展开那套玄色朝服,扶稣瞳孔骤缩。只见衣襟盘踞狰狞黑龙,更有九旒冕冠——这分明是君王制式!虽周礼崩坏,但大秦既统天下,礼制正该重树威严。父王这是要...封王?可郡县制下...
\"公子,请更衣。\"内侍恭敬催促。
咸阳宫内,嬴政立于青铜镜前。六名侍女战战兢兢为其整理冠冕,既畏于 威仪,又难掩崇敬。待众人退下,他凝视镜中模糊的影像。十二玉旒垂落,衮服加身,不怒自威的气度经年累积。抚平衣袖褶皱,秦王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伸手握住剑柄,缓缓拔出佩剑,寒芒乍现,映出秦王深邃的目光。
“数百年来,世人皆称你为秦王剑,今日,便随寡人踏上这至尊之位!”
从今往后,秦王政之名将成过往,而他是——始皇帝!
秦王剑亦将更名,此剑为天子之器:鹿卢!
鹿卢剑历来象征秦 至高权威,唯有君王方可佩戴。而今日,它将不再是秦王之剑,而是 之兵。
“今日之后,世间再无秦王剑……倒是少了些什么。”
嬴政轻声低语。
此时,一名侍从快步上前,俯身禀报。
“王上,长公子求见!”
“宣。”
“诺!”
扶稣稳步踏入咸阳宫。此地乃父王寝宫,亦为整座宫殿群之名所依。然此处,方是真正的咸阳宫!
他步履沉稳,此刻终于明白父王所言“端着”之意。头戴冕旒,身着王服,步履不可急促。
甫入殿内,秦王的目光便落向长子。华服加身,冕旒垂帘,为那张稍显稚嫩的面容平添几分威仪。
尚可。
“儿臣拜见父王。”
“免礼。上前照镜,且看你模样如何?倒有寡人当年几分气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