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全是谣言,确实有人说过这话。\"
\"肯定有啊!军营里哪个不是好战分子?那群杀胚巴不得多砍几个脑袋换军功!但也就是发发牢 ,公子救了大家性命怎么不说?\"
这时一名千夫长拍案而起:
\"不能任由谣言蔓延!我们应当向陛下表明立场——公子遇刺是我大秦的奇耻大辱!还是在咸阳都城发生的,若不彻查,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更要还我军清白,还公子公道!\"
\"对!联名上书!清不清白在其次,必须给公子讨个说法!没死在战场,反倒差点死在自己家门口,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现在就写!多拉些人联名!\"
提议的千夫长嘴角含笑,笑意里藏着几分讥诮。这群莽夫!
军令从来都是自上而下,自下而上那就是 !
整个军营沸腾起来,将士们奔走相告,联名上书。人群里,混着不少别有用心之徒。
此时几位主将正在宫中面圣,对军营变故一无所知。
一场风暴正在成形,即将席卷整个咸阳。而事件的中心人物扶稣,仍在昏迷之中。
朝阳爬上窗棂时,华妃又来养心殿探望。看见榻上情景,顿时红了眼眶。
扶稣面色已见红润,只是仍未稣醒。清秋挨着他睡得正香,唇边噙着浅浅笑意。两人的手十指相扣,紧紧相牵。
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好不容易团聚,偏偏又遭此横祸......
华妃悄然离去,或许这短暂的宁静正是清秋最珍视的时刻。
清秋醒来时,脸上还带着几分朦胧的茫然,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直至目光触及身旁的扶稣,才渐渐回过神来。见他面色渐显红润,她眼中浮现一抹喜色。
她连忙起身,穿戴整齐,取来温热的湿巾为扶稣细细擦拭。动作轻柔而缓慢,生怕惊扰他的安宁。
忽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她怔住,眼眶瞬间湿润。
“秋儿,别哭……”虚弱的声音低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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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郑国,拜见王上!恭贺王上一统天下,江山归秦!”
“哈哈哈,好!免礼!”秦王爽朗大笑,“果真时移世易,连专精水利的郑国也学会说几句漂亮话了,难得,难得啊!”
“当年韩王派你来秦,意图‘疲秦’,却不想——”秦王笑意更深,“经你之手,我大秦非但国力未损,反得千里沃野!此事,寡人还得感谢韩王安啊!”
郑国俯首恭敬道:“回王上,臣只是一介工匠,也只愿做一介工匠。若秦国愿修此渠,郑国自当竭尽全力,其余一概不问。”
秦王点头大笑:“不错!昔日寡人问你,是否乃韩国细作,你竟毫不迟疑地认了!这不是愚钝,而是赤诚!正是这份纯粹,才配得上工匠之名。而大秦,正需要如你这般的人!”
“郑国,可愿继续为秦效力,为天下百姓谋福?”秦王目光灼灼,“今日,寡人不只让你修渠,更要你掌管天下农事!”
郑国面露迟疑:“王上,臣曾为韩国细作,岂敢受此重托?”
秦王挥袖道:“寡人说过,赤诚之人必行赤诚之事。将农事交予你,寡人放心。治粟内史一职,非你莫属!”
“曾为细作又如何?如今韩国已灭,你便是大秦的郑国!农事乃国本,关乎万民生计,寡人必须慎重!”
郑国深深叩首:“臣愿领治粟内史一职,穷尽此生,为大秦百姓谋福!”
“彩!”秦王朗声赞道,“来人,赐席!”
他亲自离座,执起郑国之手,引他入席。
“粮草乃民生之本,亦是军国之基。若无粮,百姓何以安居?大军何以征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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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草之重,始终萦绕秦王心头。
当年长平之战,秦赵僵持,拼的便是国力与粮草。最终赵国粮尽,撤换廉颇,起用赵括,孤注一掷,终至惨败。
此战如镜,照见兴衰。粮草之事,实乃国运所系!
众臣齐聚一堂,议事已近尾声。
\"诸位爱卿,今日所定之事,皆关我大秦千秋基业。寡 破旧立新,开万世太平!共饮此杯!\"
\"饮胜!\"
殿内气氛渐暖,先前的凝重一扫而空。
忽见赵高神色慌张地快步走来,附耳低语。
\"当真?\"
\"千真万确,联名奏疏已到宫门!\"
秦王目光一凛:\"抬进来!\"
众臣见状,面面相觑,噤若寒蝉。秦王却已回到上座,独酌沉思。殿内气氛骤然凝固,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不多时,几个内侍抬着木箱进殿。
\"启禀大王,都在此处。\"
\"看看。\"秦王示意武将们上前。
蒙恬、王贲等人打开木箱,取出竹简细看。两人脸色骤变,额间渗出细密汗珠。王贲抬眼偷觑秦王,又与蒙恬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余下朝臣见状,纷纷传阅竹简。才看数行,个个面如土色。
\"赵高,念!\"
赵高颤抖着拿起竹简:
\"臣等惊闻公子遇险,彻夜难眠。伐木必经其根,浚流必正其源。今明主临朝,贤公子仁德泽被天下......\"
\"臣等恳请大王下诏缉凶。若不得,愿亲率将士入城,为大王分忧!\"
殿内死一般寂静。
\"好啊!\"秦王突然拍案而起,\"这是要逼寡人!\"
大殿之上,秦王的声音如洪钟般回荡,震得群臣心神俱颤。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无人敢应声作答。
武将列中,蒙恬尚能保持镇定,王贲却已面显异色。李信等人更是面如纸灰,冷汗涔涔。
\"怎么都成哑巴了?给寡人数清楚,军中有多少人联名!\"秦王话音刚落,赵高便急忙回禀:\"启禀王上,共计二百八十七位千夫长、五十一位军侯、二十三位校尉联名。\"
话未说完,赵高突然察觉秦王锐利的目光,顿时心头一紧。
\"你怎会知晓得如此详尽?\"秦王骤然转身,冰冷的目光直刺赵高。
赵高扑通跪地,颤声道:\"臣...臣见联名者众,料想王上必会查问,故提前清点...\"
\"寡人可曾让你过目?\"
\"臣罪该万死!臣只是想为君分忧啊!\"赵高连连叩首。
\"分忧?\"秦王冷笑,\"你这是找死!来人,拖下去杖责五十!\"
\"谢王上开恩!谢王上开恩!\"赵高被两名侍卫拖出大殿时,仍在不住地叩首谢罪。
\"哼,二百八十七位千夫长,五十一位军侯,二十三位校尉...\"秦王缓缓踱步,\"这些统兵之将,竟敢逼寡人下诏,逼寡人缉凶!诸位爱卿,你们说,这是不是在逼宫?\"
\"三军将士就驻扎在咸阳城外,寡人的眼皮底下。三十万大军,就是他们的倚仗么?\"秦王语气平静得可怕,却让满朝文武如坠冰窟。
\"他们真当法不责众?真当寡人不敢挥泪斩马谡?\"
\"王上息怒!\"尉缭硬着头皮进言,\"军中将士粗鄙不文,这等联名奏表绝非他们所为。必是有人借军中无主之机,煽风 !臣请立即返回军中,查明 ,稳定军心!\"
\"查明 ?\"秦王厉声长笑,\"国尉啊,这些莽夫的刀都要架在寡人脖子上了!今 们能为寡人的儿子逼宫,明日是不是就要逼寡人退位让贤?!\"
此言一出,满朝重臣齐刷刷跪伏于地。
“什么诛杀刺客,同仇敌忾,否则就带兵进城?这算什么? ,他们是要 不成?”
秦王的声音骤然拔高,震得殿内嗡嗡作响。
跪伏在地的群臣浑身战栗,几个机敏的却露出不解之色。
虽说武将联名上书确有逼迫之意,但以往并非没有先例,只是这次署名之人多了一些罢了。
况且士卒所求也合情合理,不过是要大王下诏诛杀刺客。
大王顺水推舟下道诏书便是,至于缉拿刺客,本就是分内之事,一切都合乎情理啊!
唯一蹊跷的,是扶稣公子的影响力。即便谣言四起,也离不开他本身的因素。
直到此刻,文臣们才惊觉,扶稣在军中的势力竟如此庞大。
须知城外秦军不过五十万,此次联名涉及的将领及其麾下步卒,竟有近三十万之众!
五分之三啊,整整五分之三。
不知不觉间,扶稣公子的势力已膨胀至此,若放任不管,甚至能威胁王权。
莫非这便是大王震怒的缘由?
\"呵呵,看来我大秦早已千疮百孔,诸位可知晓?\"
\"攻齐之时,高唐明明粮尽,却硬是多撑数日。寡人困惑,扶稣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彻查此事,临淄钱币案,偷运粮草案,还有昨夜吾儿提及的朝中奸佞......
你们当寡人不知?齐国小小的高唐,却丑态百出,传出去简直辱没我大秦威名!
齐国 ,寡人以为这些烂事能消停些,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吾儿竟在寡人眼皮底下遇刺!
让张垄那几个滚进来!\"
\"诺!\"
李斯、尉缭、冯去疾交换着眼色,都察觉出今日秦王异乎寻常。
往日即便天塌下来,大王也是面不改色。唯一失态那次,还是李信伐楚惨败之时。
那场败仗折损二十万大军,是灭国之战以来最惨痛的失利,也给秦王沉重一击。
可眼下这事与伐楚之败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为何大王会暴怒至此?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启奏大王,中车府令赵高已受完五十杖刑。\"
\"拖上来!\"
几名黑甲侍卫像拖死狗般将赵高拽进殿内。
赵高见着秦王,慌忙挣扎着爬跪在地。
\"臣......谢大王不杀之恩......臣行事鲁莽......冒犯天威......罪该万死......\"
\"哼,你倒明白!
赵高,你既是胡亥的老师,寡人也不为难你。今日为何杖责于你,你心里最清楚!
滚下去!\"
赵高浑身一颤,哆嗦着往殿外爬去。
宫门外,接到宣召的三位统领匆忙下马,快步赶往章台宫。
\"稣兄,怎么和你说的情况不一样啊?\"
\"大王急召我们究竟所为何事?\"
中尉军统领张垄神色仓皇地开口。
\"张二愣子住口!\"都尉军统领李由厉声喝断,\"我们竟被军方摆了一道!那些将领联名上书,要王上缉拿刺客,还扬言要亲自带兵搜城!\"
\"他们疯了不成?共有多少人署名?\"张陇不可置信地追问。
\"军中因公子遇刺案群情激愤。\"稣角眉头紧锁,声音凝重,\"加上军弩失窃案牵连,原本的小 竟演变成燎原之势。我已听闻,联名者已逾百数——\"
\"这哪是上书?分明是兵谏!\"张垄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