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第二种情形,则是迫不得已的选择。正如始皇帝所言,他决不容许国 现抗拒秦律的声音。若稷下学宫执意对抗,培养的士子处处与朝廷作对,那就休怪大秦铁骑踏平这片书香之地。不过这等雷霆手段终究是下策,毕竟摧毁文人心中圣地容易,重建却难如登天。
\"陈爱卿所言极是。既在大秦疆域之内,便须遵从秦法,此乃天经地义。\"始皇帝抚掌道,\"正好借此与那些好辩的稷下士子论个明白。朕对学宫寄予厚望,愿以礼相待,但丑话需说在前头——要么归顺朝廷效力,要么在烈火中化为灰烬。诸位爱卿可有出身稷下者?愿为朕作说客否?若成此美事,朕必不吝重赏。\"
陈驰应声道:\"陛下明鉴。稷下士子恃才傲物,巧舌如簧,若无盛名在外恐难招架。廷尉大人当年求学于此,想必深有体会。\"这番话让李斯暗自恼火。这老狐狸分明在设局,想推他入火坑。但不得不承认,陈驰对稷下学风知之甚详——那里专出辩士,个个都精通游说之术。若非如此,又如何能向列国君主自荐呢?
同样难以说服的是稷下学宫的士子!
\"启奏陛下,御史中丞所言极是。稷下学宫素来以论辩着称,若不在言辞上胜过他们,恐怕难以成事。况且,这稷下学宫名义上虽属儒家,实则自成体系。依臣之见,满朝之中,唯有一人最合御史中丞所列条件。\"李斯躬身进言。
\"廷尉既有举荐,不知何人可当此任?\"
\"非我大秦儒家魁首陈驰陈大人莫属!陈大人贵为御史中丞,地位尊崇;更兼辩才无双,当年仅凭三寸不烂之舌说降齐国,天下谁人不知?\"
\"那稷下学宫就在齐国境内,早对陈大人神往已久。听闻那些狂生曾放言:若当日高唐朝堂上是他们与陈大人对决,断不会让齐国受此大辱——听听!这等狂言,反倒显出他们对陈大人的推崇。若由陈大人亲赴学宫舌战群儒,定能掀起轩然 。以陈大人的雄辩之才,折服区区书生易如反掌,更能扬我大秦国威。在他们最得意的领域击败他们,岂非最妙?\"
陈驰闻言心头一震。如今齐人最恨的,不是大秦铁骑,而是他这张利嘴。当年高唐之辩,他骂得齐国大夫们体无完肤,更有传言说他曾活活骂死过齐臣。最要命的是,他设局让齐王输得倾家荡产,这事早成了齐国士林奇耻大辱。此刻若去临淄,无异自投罗网。
\"廷尉玩笑了。齐儒与我秦儒岂可同日而语?何况稷下学派向来不认儒家正宗。倒是廷尉您——当年不正是荀卿高徒,稷下学宫祭酒的首席 么?若论渊源,学宫那些狂生见了您,少不得要尊称一声大师兄。\"
\"再者,廷尉位列九卿,位极人臣。由您这位'稷下正统'出面,学宫众人方能信服。若叫他们知晓,昔日同窗如今正谋划着吞并母国...\"陈驰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这般情境,想必精彩得很。
御座上的始皇帝忽然抚掌大笑:\"两位爱卿既相互推许,不如结伴同行。双雄并出,岂不稳操胜券?\"
\"这...\"殿中顿时鸦雀无声。
好的,我将根据要求\"此事便如此定下,具体何时前往由两位爱卿自行决定。但需谨记,朕巡视北方边关后便会择期东巡,届时此事必须完成。堂堂大秦两位重臣岂会奈何不了区区稷下学宫?若仍不成,可让姚贾同往。朕非嗜杀之人,若能和平解决此事更为妥当,就劳烦两位爱卿了。\"
听完这番话,陈驰恍然意识到这或许正是始皇帝的本意。他与李斯方才各自夸下海口,如今两人同去更是责无旁贷。若不能功成,先前所言便属欺君之罪。朝堂算计,往往互为因果。
\"臣等遵旨。\"
事成定局后,朝堂氛围顿时轻松许多。先前众臣低头不语,唯恐被点名。这棘手的差事正如陈李二人所言,稷下学宫位于临淄城郊稷山,与城中儒家循古派交往甚密,实为守旧之士聚集之地。始皇帝早知其重要性,武力解决非上策,故寻人主动担此重任。如今由朝中两大派系代表出马,正合帝心。
\"既无他事便散朝吧。今日安排妥当,朕可安心巡视边关了。\"
\"臣等告退。\"
众臣行礼退出章台宫。本为休沐日,却突然议定此等要事。
殿外,李斯叫住陈驰,引来旁人注目。
\"陈大人与我可有嫌隙?\"
\"廷尉大人此言差矣。同朝为官皆为效力大秦、分君之忧,何来误会?\"
\"可老夫总觉得陈大人处处针对。大朝会如此,今日亦是。不知何处得罪?\"
\"廷尉大人多虑了。朝堂派系之争在所难免,儒法政见相左实属平常。方才殿上陈某句句属实——大人师承荀子,位居九卿,威望卓着。由您出面招抚稷下学宫最是相宜,陈某真心敬服才向陛下举荐。\"
李斯闻言冷笑,这番虚辞岂能令人信服?
“实在惭愧,陈驰大人能同行,此事便更有胜算了。陈大人,有什么话改日再叙吧,廷尉府公务繁忙,我就先告辞了。出发前往临淄时,还望陈大人差人告知一声。”
话音未落,李斯已转身离去。
“一定一定!”
望着李斯远去的背影,陈驰不禁摇头苦笑。朝中大臣个个都是人精,而当今圣上更是棋高一着,将这群臣子拿捏得死死的。
恰在此时,一名内侍从殿内走出。
“宣都尉军统领李由、中尉军副统领章邯觐见!”
“宣都尉军统领李由、中尉军副统领章邯觐见!”
两位身披玄甲的将领正欲入殿,恰与散朝的大臣们迎面相逢。
李斯瞧见儿子身旁那位年轻将领,心中不免郁结。自家儿子才具不凡,偏这官职不上不下,碍于身份,他这个做父亲的想举荐还得费尽周折。
再看那章邯,先是得蒙恬赏识,方才又在殿上被尉缭那老东西大力举荐。此番若能随驾巡游,日后在朝堂军中必定平步青云。相比之下,自己儿子怕是要被压得抬不起头了。
“章邯?”
“你从何处寻来此人?”李斯沉声问道。
“廷尉莫恼。”尉缭捋须笑道,“老夫可没挡令郎的路。这章邯确是将才,身为太尉,举荐年轻将领岂非分内之事?”
“荒唐!老夫岂是斤斤计较之人?不过好奇此人来历罢了。能同时得蒙恬和你这老匹夫青睐,想不被陛下重用都难。”
“且收收你这副老气横秋的做派。你那些心思我还不知?无非想为李由铺路。但可别弄巧成拙!李由能坐上都尉军统领之位,靠的是真本事而非你这个廷尉父亲。方才在朝堂上那般冒失,你是要断送他的前程不成?”
“陛下亲军何时轮到你廷尉置喙?多此一举!我看你是越来越拎不清了。不就是法家未能在大朝会上掌权吗?此乃圣意,岂是你我能左右?陛下要用哪家学术,便是哪家学术,你能奈何?”
“今日急吼吼推出都尉军,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统领是你儿子,显摆你李斯在朝中的势力?愚不可及!陛下最忌讳什么,你偏要顶风而上?这哪像往日那个深谙进退之道的李斯?莽撞至极!”
“醒醒吧!如今天下一统,陛下独尊。朝中尚有个秦王虎视眈眈。若你法家再不收敛,他日落得个鸟尽弓藏的下场,可别怪我没提醒。至于为何举荐章邯——你心里应当比谁都清楚!”
李由的路,无需你来铺就。你与他道不同——他是大秦将领,若要在军中立稳脚跟,你这廷尉父亲最该做的,是避嫌而非进言!竟还怨我未向陛下举荐李由?荒唐!若我与你同奏,你这儿子日后还想晋升?痴人说梦!
好好思量吧。如今大秦方略已变,于我无碍,南北战事尚待平定。倒是你,该抛却昔年那套权谋之术了!\"尉缭重重拍过李斯肩头,转身没入宫道。
李斯僵立原地,耳畔轰鸣着尉缭的余音,心底却浮出更刺骨的念头:\"龙椅之下,还坐着个秦王!\"正是这位秦王,令朝局天翻地覆。本可稳掌朝纲的法家一脉,偏碰上了扶稣这拦路虎。
\"如今不过封王,便屡屡阻我法家之道。若他日......这咸阳殿上,岂还有我李斯立足之地?\"他回望章台宫,见李由的身影正没入朱门,眼中火光与阴霾交织。
尉缭字字诛心。他李斯一生所求,不过是权。自入秦那日起,初心从未更改,倒也算得\"始终如一\"。若无扶稣横生枝节,丞相之位本该唾手可得,真正的万人之上......
可自举荐扶稣伐齐那刻起,一切都失控了。谁能想到,那懦弱公子竟藏了吞天野心?当时不过揣度圣意,替陛下道出未尽之言罢了。
可笑。终究是自作孽。
秦王,扶稣......或许尚有一线转机。
残阳西沉,巍峨宫墙吞尽最后一缕光,将李斯彻底笼罩在阴影里。
......
\"驾!\"
铁蹄踏碎寒夜,万千战马撕开北地寂静。关中与北地郡交界处,秦军精骑正借月疾驰。奉扶稣王命,全军轻装奔袭。幸而战马充足,尚可轮换疾行。
\"报——三里外见溪流!\"前哨勒马禀报。
\"全军听令!\"扶稣挥鞭前指:\"至溪流处休整,为战马洗鼻换乘!\"
军令如浪传开,铁骑洪流略缓蹄锋。人可忍渴,马不能竭。若一气冲抵北地,只怕未至战场,先折损大半战骑。
夕阳西下,战马嘶鸣中,这支疲惫的骑兵队伍终于停下了奔袭的脚步。溪水潺潺,映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士卒们排着长队依次取水解渴。这些跟随扶稣离开咸阳的精锐骑兵,此刻都顾不上擦拭脸上的尘土,只顾捧着清凉的山泉痛饮。
\"慢些喝,别呛着。\"老兵拍打着新兵后背,自己却也忍不住连灌三大口。溪水顺着胡须滴落,打湿了胸前皮甲。更远处,已有士卒牵着战马到下游饮水,战马打着响鼻,将长嘴深深埋进水里。
扶稣站在溪边高地处,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北方天空。北地郡方向飘来几朵乌云,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沉。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树叶,发现叶片边缘已经开始泛黄——这才刚出关中,植被就已显出不同。
\"王上。\"燕锦书踩着碎石走来,腰间水囊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北地郡今年旱得厉害,听说野草都长不到马膝高。\"
扶稣收回目光,接过水囊时注意到燕锦书甲胄下摆沾着新鲜的血迹。\"我军斥候可有消息?\"
\"刚收到烽火传讯。\"燕锦书声音压低,\"匈奴这次来了五个万骑队,都是轻装快马。北地边军昨晚就点燃了狼烟...\"他忽然顿住,因为看见扶稣捏着水囊的手指骤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