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林晚挣扎着想再次站起来,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母亲转头看向她,眼神中充满决绝的爱:\"晚晚,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为自己活着,不要为别人的期望...包括我的...\"
小满不耐烦地打断:\"够了。告别时间结束。\"她拽着母亲向青纱帐走去。
林晚的视野边缘开始变暗,但她知道这不是因为印记的侵蚀,而是绝望带来的黑暗。就在她即将崩溃的瞬间,一个冰凉的触感碰到了她的手——是陈雨递过来的东西,那粒青色的高粱种子。
\"拿着它,\"陈雨低声说,声音出奇地镇定,\"它在我的梦里发光...我觉得它能帮你。\"
林晚颤抖着握住那粒种子,刹那间,一股清凉的感觉从掌心扩散开来,与她体内灼热的青色印记形成鲜明对比。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指能稍微活动了。
小满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目光锁定在林晚手中的种子上:\"放下它!那不是给你的!\"
但林晚已经将种子紧紧攥在掌心,一股奇异的力量开始在体内流动。她突然明白了——这不是普通的种子,这是青纱帐的核心,是诅咒的源头。
\"晚晚,快跑!\"母亲喊道,声音已经开始变得飘渺,\"带着陈雨离开这里!\"
小满的表情变得狰狞,她松开母亲,向林晚扑来:\"把它还给我!\"
林晚本能地将种子塞进口中,咽了下去。世界在那一瞬间静止了。
然后,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席卷了她的全身,仿佛有千万根针同时刺入每寸皮肤。她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来,听到陈雨和母亲的尖叫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体内的两股力量——灼热的青色印记与清凉的种子能量——激烈交锋,林晚感觉自己像要被撕成两半。她的视野完全被青色占据,耳边响起了无数声音的私语,有老人的,有孩子的,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所有曾经被青纱帐吞噬的灵魂都在她脑海中呐喊。
\"林晚!林晚!\"陈雨的声音穿透嘈杂的背景音,\"坚持住!\"
林晚勉强睁开眼睛,看到陈雨正拼命按住她剧烈抽搐的身体。不远处,母亲挣脱了小满的控制,正向她爬来。小满则站在原地,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恐惧的表情。
\"你做了什么?\"小满尖叫道,\"吐出来!立刻吐出来!\"
林晚无法回答,她感到体内的种子正在发芽,那些细小的根须穿透她的血管,与青色印记的根系纠缠在一起。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突然能感知到整片高粱地,每一株植物的生命脉动,甚至是青纱帐本身的呼吸。
\"我...看到了...\"她艰难地说,\"青纱帐...是活的...\"
小满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扑向林晚:\"那是我的!我的力量!\"
就在她即将碰到林晚的瞬间,母亲猛地冲过来挡在中间。小满的手穿透了母亲的胸口,却没有流血——母亲的皮肤开始迅速变成青色,像石膏一样凝固。
\"妈!\"林晚撕心裂肺地喊道。
母亲回头看她,脸上竟带着平静的微笑:\"没关系,晚晚...这是我欠你外婆的...\"
小满抽出手,母亲的躯体完全变成了青色雕像,然后碎裂成无数细小的青色颗粒,消散在夜风中。
林晚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取代了痛苦,她感到体内的种子能量与青色印记完全融合,形成一种全新的力量。她缓缓站起来,身体轻盈得不可思议。
\"你...杀了我妈...\"她的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
小满后退一步,眼中闪过恐惧:\"不...这不可能...种子应该选择我...我是守护者...\"
林晚抬起手,青色光芒从指尖流淌而出:\"你不是守护者,你只是第一个被吞噬的人。\"
随着这句话,所有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小满,原本是几十年前一个为逃避家庭暴力而来到青纱帐的少女,她许愿永远不要回家,于是青纱帐满足了她,将她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一个引诱他人堕落的工具。
\"你本可以解脱的,\"林晚轻声说,\"但你选择了伤害更多人。\"
小满的面容扭曲起来,时而恢复少女的模样,时而变成可怖的非人面孔:\"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青纱帐给了我力量,给了我永恒!\"
林晚摇摇头,转向青纱帐。她现在能清楚地看到,那看似美丽的青色帐篷实际上是由无数纠缠的灵魂编织而成,每个灵魂都保持着生前的痛苦表情。在其中,她看到了外婆年轻的脸,还有...刚刚消失的母亲。
\"该结束了。\"林晚说。
她伸出手,抓住青纱帐的一角,用力撕扯。布料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如同千万人同时尖叫。小满扑上来阻止,但陈雨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粗壮的高粱杆,狠狠打在她背上。
\"离林晚远点!\"陈雨喊道,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却坚定。
林晚继续撕扯,青纱帐开始剧烈抖动,无数青色光点从裂缝中溢出。小满跪倒在地,身体也开始分解成同样的光点。
\"不...不!\"她尖叫着,\"没有青纱帐,我也会消失!\"
林晚看着她,眼中没有仇恨,只有怜悯:\"消失总比永远囚禁强。\"
最后一角青纱帐被撕下,整座帐篷轰然倒塌,化为漫天青色光点,如同逆行的流星雨升向夜空。小满的身影也随之消散,最后时刻,她的面容竟恢复成了普通少女的模样,眼中流露出解脱的平静。
高粱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林晚和陈雨站在原地,周围散落着青纱帐的残片,那些布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褪色,最终化为尘土。
林晚跪倒在地,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陈雨立刻抱住她,两个女孩在月光下相拥而泣。
\"你妈妈...她...\"陈雨哽咽着说不出话。
林晚点点头,无法言语。她看向自己的手臂,那些青色印记正在慢慢褪去,但手腕处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青色高粱纹路——不是诅咒的印记,而是选择的证明。
\"我们该走了。\"林晚最终轻声说,撑着陈雨站起来。
两个女孩相互搀扶着走出高粱地,背后,最后一缕青色光芒消散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高考那天,阳光明媚。
林晚站在考场外,深吸一口气。三个月过去了,青纱帐的恐怖经历仍时常出现在她的噩梦中,但白天的世界已经恢复了平静。
警方在高粱地里找到了昏迷的陈雨和极度虚弱的林晚,但没有任何青纱帐的痕迹。医生诊断她们是因学习压力过大产生的集体幻觉,开了些镇静药物就打发她们回家了。
陈雨记得发生的一切,但两人默契地不再提起。有些事情,说出来没人会相信。
\"林晚!这里!\"陈雨在考场门口向她招手。
林晚微笑着走过去。自从那晚后,她和陈雨的友谊变得不同寻常的坚固,仿佛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人才有的那种默契。
\"准备好了吗?\"陈雨问。
林晚点点头。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为考试焦虑到失眠呕吐。青纱帐的经历让她明白,比起永远消失的可能性,高考失败根本不值得恐惧。
考场里,林晚打开试卷,开始答题。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手腕上,那个小小的青色高粱纹路若隐若现。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林晚平静地交上答卷。无论结果如何,她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
走出考场,她看到了站在校门外等待的母亲——或者说,那个曾经是母亲的存在。自从那晚后,\"母亲\"的行为有些微妙的变化:她不再逼迫林晚学习到深夜,不再唠叨重点大学的重要性,甚至开始学着做林晚喜欢而以前被认为\"浪费时间\"的甜点。
最奇怪的是,当林晚鼓起勇气问起那晚的事情时,母亲一脸茫然,完全不记得自己去过高粱地。但第二天,林晚在母亲枕头下发现了那条青色手帕,上面多了一行字迹陌生的刺绣:\"好好活着\"。
林晚没有追问。有些谜题或许永远没有答案,有些牺牲或许永远无法理解。她只知道,无论是幻觉还是现实,那晚的经历改变了她,也改变了母亲。
\"考得怎么样?\"母亲接过她的书包,语气轻松地问。
\"还行。\"林晚微笑着回答,\"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接受的。\"
母亲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林晚读不懂的情绪,然后点点头:\"那就好。我做了你爱吃的柠檬蛋糕,回家尝尝?\"
\"嗯。\"
回家的路上,林晚注意到母亲手腕内侧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青色印记,形状像一株小小的高粱。她假装没看见,挽起母亲的手臂。
夏日的风吹过路边的绿化带,树叶沙沙作响。林晚偶尔还会梦见那片高粱地,梦见青色帐篷和小满诡异的微笑,但醒来后,她会摸摸手腕上的纹路,告诉自己那不只是噩梦。
高考成绩出来了,林晚考得不错,虽然不够顶尖名校的分数线,但足以进入一所不错的大学。她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专业,而不是母亲曾经心心念念的金融或法律。
陈雨去了南方的大学,临走前,她给林晚看了一样东西——在她的右手腕内侧,也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青色高粱纹路。
\"看来我们永远都忘不了了。\"陈雨苦笑着说。
林晚点点头:\"有些事,本来就不该忘记。\"
大学开学前的暑假,林晚独自回到了城东那片高粱地。如今那里已经变成了建筑工地,打桩机的声音隆隆作响,很快,一栋栋商品房将拔地而起,覆盖掉所有过去的痕迹。
林晚站在工地围栏外,从口袋里掏出那条青色手帕。风吹过,手帕从她指间滑落,飘向远方,像一只青色的蝴蝶消失在阳光下,
\"再见,外婆。再见,妈妈。\"她轻声说,不确定自己指的是哪个\"妈妈”。
转身离开时,林晚感到手腕上的纹路微微发热,但当她低头查看时,一切如常。
或许那只是夏日的阳光太灼热,又或许,青纱帐的诅咒从未真正消失,只是改变了形式。
但无论如何,林晚决定不再恐惧。
她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迈步走向等待她的新生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