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的宣言掷地有声。
那片漆黑的湖面,仿佛也因他这句话而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艾德里安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清冷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评估之外的、更深沉的东西。
德拉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厌恶这种被审视的感觉,尤其是在他刚刚夸下海口之后。
“看着我做什么?”他挑起一边眉毛,恢复了惯有的讥诮口吻,“难道你以为马尔福的承诺,和韦斯莱家的金加隆一样不值钱?”
艾德里安没有理会他的嘲讽。
他只是缓缓地,从自己那件一丝不苟的巫师长袍内侧,取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卷轴。
古老,朴素,甚至有些破旧。轴头是某种不知名的深色木料,被摩挲得光滑温润。
德拉科蹙眉。
就这?
一个看起来像是从哪个麻瓜古董店淘来的破烂玩意儿。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德拉科努力回忆着那个拗口的东方词汇,“山河社稷图?”
“是。”
“那为什么你的师伯用的是一个玉佩?”德拉科不解的问道。
“因为师伯那一份是便携式的,需要消耗的灵力较大,而我的这个卷轴是师伯走的时候给我的,所消耗的能量较小,我们双线作战。”
“而且两者都是在一个芥子空间,只是不同的钥匙而已。”
“那还挺神奇的。”
艾德里安将卷轴托在掌心。
“你打算用这个东西,去装一个连摄魂怪都能吸引的生物?”德拉科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它不是用来‘装’的。”艾德里安纠正道,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卷轴的表面,“是用来‘渡’的。”
他似乎在组织语言,这对他来说一向很困难。
“你生活的这片土地,魔力充沛。”艾德里安缓缓开口,“但在东方,我们称之为‘灵气’的东西,正在枯竭。”
“枯竭?”德拉科重复着这个词,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我们称之为,末法时代。”
艾德里安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砸入德拉科的心湖。
“灵气,是东方神话生物存续的根本。没有了灵气,它们就像离开了水的鱼,会逐渐衰弱,最终消亡。”
德拉科的呼吸停顿了。
他终于明白,艾德里安所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神奇生物保护课上的小打小闹。
“所以,你的任务……”德拉科的声音有些干涩。
“在它们彻底消亡前,将它们引入山河社稷图。”艾德里安看向手中的卷轴,“这是一个由纯粹灵气构筑的独立空间,一个庇护所,等待……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灵气复苏之日。”
德拉科彻底沉默了。
马尔福家族的财富,纯血的荣耀,甚至黑魔王的威胁,在“末法时代”这个宏大而绝望的命题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
“这个鲛人,”艾德里安继续说,“是我们在这里发现的第一二个需要被‘渡’的神兽。”
“但它不愿进来。”
艾德里安的眉头再次微不可察地皱起。
“我能感觉到它的抵触。它沉浸在巨大的悲伤里,那是对族群灭绝的绝望,也是对延续血脉的执念。”
“这个执念,形成了一个‘心结’。”
“不解开这个心结,它就不会自愿进入图中。”
自愿。
德拉科咀嚼着这个词。
他想起了图书馆里那些关于灵魂奴役的黑魔法,强制、粗暴,与艾德里安口中的“自愿”截然相反。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眼泪。”德拉科脱口而出。
艾德里安看向他。
“你在幻境里看到,它的眼泪变成了珍珠?”德拉科追问。
“是。”
“我好像在禁书区的一本古籍上看到过类似的记载。”德拉科的思维飞速运转,将那些晦涩的文字与眼前的现实联系起来,“《海洋低语者的悲歌》里提到,最高等的‘人鱼’,它们的眼泪是灵魂的结晶,蕴含着最纯粹的情感能量。”
他停顿了一下,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海中成型。
“或许,它的眼泪,就是解开它自己心结的关键。”
艾德里安的动作停住了。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东方的道法讲究因果与疏导,而德拉科提出的,是一种更直接、更具……魔法色彩的思路。
“一个初步的计划。”德拉科见他没有反驳,立刻掌控了主导权,“我们得想办法,引诱它上岸。”
他看向那片死寂的湖面,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自信。
“魔药。我知道一种混合魔药的配方,用烘干的格林迪洛的角磨成粉,混合莫特拉鼠触手的汁液,能散发出一种对所有高等水生魔法生物都有致命吸引力的气味。”
“等我把它引上来,”德拉科看向艾德里安,“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艾德里安点了点头。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手中的卷轴。
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他必须保证山河社稷图的状态完好。
他将一丝极细微的灵力,注入卷轴。
“嗡——”
一声几乎无法听闻的轻鸣。
那古朴的卷轴,在德拉科面前,缓缓展开了一寸。
德拉科屏住了呼吸。
他看到了。
就在那展开的一寸画卷里,他看到了连绵起伏的青翠山峦,看到了奔腾不息的江河。那不是画。那是活的!他甚至能感觉到微风拂过山岗,能听到水流冲刷河床的声音。
一个完整的,缩小的,生机勃勃的世界。
这就是……山河社稷图。
然而,就在德拉科为这神迹感到震撼时,艾德里安的脸色却倏然一变。
“不对。”
他猛地合上了卷轴。
“怎么了?”德拉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灵气。”艾德里安的声音透着一丝凝重,“图内的灵气流失的速度比我预想的要快得多。”
他抬头环顾四周,似乎在感受着空气中某种无形的东西。
“这里的能量……很充沛,但它们与灵气不同,无法被图直接吸收转化,山河社稷图在这里变成了一个只出不进的容器。”
德拉科瞬间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个庇护所本身,也陷入了能源危机。
就算他们成功把鲛人弄进了图里,如果图内的灵气耗尽,那就是让缓刑变为死刑。
德拉科的目光死死盯着艾德里安手中的卷轴。
东方的“灵气”。
西方的“魔力”。
它们都是能量。
只是形态不同,规则不同。
德拉科上前一步,几乎是在艾德里安的耳边,用一种压抑着兴奋的、急切的语调低声问道:
“喂,沙菲克。”
“你的‘灵气’……能不能用我们的‘魔力’来补充?”
艾德里安猛地抬起头。
他看着德拉科那双在夜色中亮得惊人的灰蓝色眼睛,整个人都僵住了。
融合?
用西方的魔力,去填补东方末法时代的窟窿?
这个念头,他开学的时候尝试过,只是那个时候只有初步的成果,后来因为种种事件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