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脸上那等待已久的残忍快意,寸寸凝固,然后崩裂。
他甚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他预想过无数种结局。
坩埚爆炸,浓烟滚滚。
但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这……是什么?
风暴中心的艾德里安,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
他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他坩埚里发生的,不是一场颠覆魔药学常理的奇迹,而仅仅是水开了,需要续上茶叶。
他拿起银质的搅拌棒,手腕平稳,以一种缓慢而优雅的韵律,探入那片璀璨的星云。
不是搅拌。
是引导。
他的动作,让那旋转的星云光芒更盛,香气也愈发纯粹。
每一次搅动,都像在拨动一根无形的琴弦,让药剂内部的能量以一种更加和谐、完美的方式共鸣。
他偶尔抬手,用指尖微调坩埚下的火焰,时而如豆,时而如炬。
火焰在他指尖的操控下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跳动都精准地配合着药剂的变化。
这已经不是在制作魔药。
这是一场仪式。
一场古老、优雅,充满了东方神秘主义美感的炼金仪式。
德拉科·马尔福手中的羽毛笔,“啪嗒”一声掉在了石质地板上也浑然不觉。
嫉妒,困惑,烦躁。
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艳。
“叮铃铃——”
下课的铃声突兀地响起,划破了地窖凝固的空气,将所有人从那场瑰丽的幻梦中惊醒。
也就在铃声落下的最后一刻,艾德里安放下了搅拌棒。
坩埚里那片璀璨的星云,所有的光芒与旋转,都在一瞬间向内坍缩,归于中心的一点,然后彻底消失。
所有的异香也随之收敛,无影无踪。
坩埚之内只剩下一锅平静的液体。
它呈现出如同黑曜石般纯净、深不见底的完美色泽。
只剩下一片绝对的、深沉的“无”。
“《高级魔药制作》里的……理论猜想……”赫敏·格兰杰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绝对静默态……完美的活地狱汤剂,能让服用者进入最深沉的本源梦境……但那只是个理论,从未有人成功过……”
斯内普动了。
他像一头被惊醒的黑豹,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黑色长袍在地板上拖出猎猎风声。
他没有去看艾德里安,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锅黑曜石般的药剂牢牢吸住。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水晶片,用一支银质滴管,极其小心地,甚至带着一丝颤抖,从坩埚里吸起了一滴药剂。
那滴黑色的液体,在水晶片上没有散开,而是凝聚成一颗完美的、滚圆的珠子。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和形态。
斯内普将水晶片举到眼前,对着烛火仔细观察。
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混杂着学术狂热、巨大挫败与无尽困惑的复杂表情。
他看到了。
在那滴药剂的内部,有无数比尘埃更微小的光点,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规律,缓慢而有序地运行着。
一个完美的、自洽的、充满生命力的微缩宇宙。
他猛地一挥魔杖。
“哗啦——”
除了艾德里安的桌子,教室里所有学生的坩埚、材料、笔记,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课!”
斯内普的声音嘶哑干涩,每个字都像在喉咙里碾过。
学生们如蒙大赦,又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敬畏,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几乎是逃一般地涌出地窖。
他们经过艾德里安身边时,都下意识地绕开了一个更大的弧度,目光里充满了惊惧与不可思议。
就在所有斯莱特林学生以为风暴已经结束时,斯内普用一种史无前例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语气,宣布道:
“斯莱特林……加二十分。”
整个地窖再次陷入死寂。
连正要走出门口的格兰芬多们都停下了脚步,难以置信地回头。
潘西·帕金森的嘴巴张成了“o”型。
高尔和克拉布茫然地对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二十……分?
为了一个……新生?
艾德里安平静地收拾着自己的书包,仿佛那石破天惊的二十分与他无关。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沙菲克,留下。”
斯内普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命令。
他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死死地盯着艾德里安,像两口要把人灵魂都吸进去的古井。
地窖的大门被最后一个离开的学生带上,发出沉重的回响。
空无一人的地下教室里,只剩下师生二人。
斯内普的目光像手术刀,试图剖开艾德里安的身体,看清他灵魂深处的秘密。
“现在,”他的声音里混杂着审视、探究和一丝危险的压迫感,“给我解释,你是怎么做到的。”
艾德里安没有回答。
他放下书包,转过身,面对着魔药学教授那张写满了探究欲的脸。
他抬起手,用修长的食指指尖,轻轻沾了一下坩埚里那滴黑曜石般的“活地狱汤剂”。
然后,在斯内普因惊愕而微微睁大的注视下。
他将那滴闪烁着幽深光泽的完美药剂,轻轻地,点向了斯内普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