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颗铂金色的脑袋探了进来。
德拉科·马尔福的脸色比在寝室时更难看。
地窖里混合了上百种魔药废料的恶臭,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但他强行忍住了。
他的目光穿过污浊的空气,精准地锁定了那个身影。
艾德里安·沙菲克。
他正静静地站在那堆小山般的废料前似乎在干些什么。
干净的校服长袍与周围污秽不堪的环境形成一种荒诞的对立。
看到这一幕,德拉科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瞬。
那股从寝室一路跟来的、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焦躁也莫名其妙地消散了大半。
但他绝不承认在为一个东方怪胎担心?
他应该庆幸斯内普把这个麻烦弄走了才对!
羞耻与恼怒瞬间冲上头顶,德拉科用他最擅长的刻薄,来掩饰自己刚才那愚蠢至极的行为。
他彻底推开门,靠在门框上,双臂环胸,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原来鼎鼎有名的沙菲克也在处理垃圾啊。”
他拖长了语调,每个字眼都浸着讥讽。
“看来斯内普教授给你找到了一个好去处,怪胎就该待在垃圾堆里,不是吗?这里的味道倒是跟你挺配。”
他往前走了两步,嫌恶地用脚尖踢开一块黏糊糊的不明物体。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一个来路不明的……混血。”
他再次咬重了这个词,享受着它带给人的羞辱感。
“花了那么久才被分到斯莱特林,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结果呢?第一天晚上就被关禁闭,你可真给我们学院长脸。”
“滚回你那肮脏的东方去吧,霍格沃茨不欢迎你,斯莱特林更不欢迎你。”
一句句恶毒的话语,密集地射向艾德里安。
然而艾德里安除了皱眉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德拉科气得脸颊发烫。
就在德拉科的耐心即将告罄,准备用一个恶咒来强行夺取对方的注意力时,艾德里安动了。
德拉科的目光下意识地跟了过去。
艾德里安卷起袖子,走向那座散发着剧毒气息的垃圾山。
他只是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掌心朝下,悬停在那堆黏腻腐烂的材料上方。
德拉科准备好的所有讥讽全部卡死在喉咙里。
他又在干什么?用手扇风吗?
下一秒,德拉科的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一缕无形的“气”从艾德里安的掌心流泄而出,如水波般在垃圾山上空荡开。
一滩绿色粘液里,一片彻底腐烂、只剩下脉络的黑色叶子,竟自己漂浮了起来!
它摆脱了粘液的纠缠,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托着,轻盈地飘过半空,无声地落在了左手边一块干净的空地。
紧接着艾德里安的手掌微移。
一堆破碎的甲壳里,一块干瘪的灰色鳞片应召而起,飞向那片黑叶子旁边。
这两样东西在魔药学上风马牛不相及!
德拉科的眉头拧成了死结。
他在胡闹!教父让他分拣,他却把完全不同的东西归为一类。
等教父回来绝对会把他吊起来用八眼巨蛛的毒液泡上三天三夜!
可不知为何德拉科没有走。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艾德里安用那种诡异而高效的步伐,在垃圾旁移动。
艾德里安的动作越来越快。
他的手掌如同一位优雅的指挥家,那无形的“气”便是他的指挥棒。
烧焦的树根、凝固的胶状物、混在羽毛里的比利威格虫蜇针……无数废料自动飞起,在空中划出玄奥的轨迹,再各归其位,整齐地码放在地板上。
渐渐的,地板上出现了七八个泾渭分明的小堆。
每一堆里的材料都千奇百怪。在德拉科这个从小接受正统魔药学教育的纯血贵族眼中,这些分类毫无逻辑,简直是疯子的杰作。
就在一次抬手间,艾德里安的指尖看似随意地拂过一丛混在龙粪里的、丑陋的黑色根茎。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无形的气流卷动把几株最不起眼的根茎顺着宽大的袖口滑入袖中,整个过程毫无声息。
德拉的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令人费解的分类法所吸引,根本没有察觉到什么。
他只是觉得这个东方人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门。
明明是在处理世界上最肮脏恶心的东西,他身上却有一种近乎神圣的专注感。那优雅的、毫不迟疑的动作,甚至……
德拉科的脑中冒出了一个荒唐的词:美感。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灭。
他一定是疯了!
不到一个小时,那座小山般的材料堆就被全部分类完毕。
地面上整齐排列着七八堆废料,每一堆都像是用尺子量过,彼此间的距离完全相等。
整个储藏室除了那几堆东西,其余地方竟变得异常干净。
艾德里安直起身后放下了袖子,再次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德拉科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喉咙发干。
他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等着被斯内普教授剥皮吧,你这个自作聪明的蠢货。”
他丢下这句话,甚至不敢再看艾德里安一眼,转身快步离去。
门再次被死死关上。
就在德拉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后不久。
储藏室的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无声地推开了。
斯内普扫过室内,当他的目光落在地面上那被完美分类、整齐排列的七八堆材料时,他前进的脚步第一次停顿了。
斯内普没有像德拉科预想的那样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