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脱力地靠在冰冷的石墙上。
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声在死寂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次吸气都像在撕扯着他冰冻的肺叶。
冷。
刺骨的寒意还未完全退去,还在从他的骨髓深处一下下往外冒。
汗水浸透了昂贵的长袍内衬后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被走廊的穿堂风一吹让他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终于恢复了血色,却依旧在微微颤抖的手。
刚才……
他差一点就死了。
不,是比死更可怕的结局是变成一尊毫无知觉,永远被困在自己身体里的石像。
那种灵魂被一寸寸冻结、意识被强行格式化的绝对虚无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左手手背上那枚看不见的邪眼烙印传来一阵虚弱的、余怒未消的脉动。
是它救了自己。
德拉科的心脏还在疯狂擂鼓。
就在这时。
走廊的尽头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凭空出现,带着一股地窖特有的阴冷气息瞬间席卷而来。
斯内普。
他几乎是在那股庞大的恶意消失的同一时间就感知到了这片区域剧烈的魔力残响,以及……德拉科那如同风中残烛般濒临崩溃的生命气息。
斯内普的脚步快得几乎化作一道残影,几秒钟之内就跨越了整条走廊,停在了德拉科面前。
那双漆黑的眼睛先是扫过德拉科惨白的脸然后是空无一物的墙壁,最后定格在德拉科那只藏在袖子里的左手上。
“起来。”斯内普的声音压抑着某种风暴。
德拉科咬着牙,试图撑着墙壁站起来,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完全使不上力。刚才与死亡的对抗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斯内普观察到什么,他一把抓住德拉科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接着用魔杖尖端飞快地在德拉科身上扫过。
还好没有石化。
只是身体极度的虚弱,生命体征紊乱到了一个危险的临界点,体内的魔力更是像一锅沸腾的滚油一样混乱不堪,随时可能炸开。
斯内普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夹杂着惊疑与荒谬的错愕。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刚才那股力量是什么。
蛇怪的凝视。
即使隔着墙壁被削弱过的凝视也足以将一个二年级的学生瞬间变成石头。
可德拉科……没有。
他硬生生扛下来了。
“闭嘴。”斯内普打断了德拉科想要开口的解释,直接用一件宽大的黑袍将他从头到脚裹住,拦腰抱起。
“教授……”德拉科虚弱地挣扎了一下。
“我说了,闭嘴。”
斯内普的声音里结着冰。他抱着德拉科,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医疗翼的方向疾行。
他封锁了整个二楼。
用上了只有院长才有权限设置的最高等级警戒咒。
“庞弗雷夫人!”
斯内普一脚踹开医疗翼的大门,咆哮声让正在整理药剂的女护士吓得浑身一抖。
“天哪!马尔福先生!”庞弗雷夫人惊叫着迎了上来。
“他遭到了袭击。”斯内普将德拉科放在离壁炉最近的一张病床上,语气冷硬如铁,“给他灌下强效宁神剂和体力补充剂,稳住他的生命体征。”
“是什么袭击?我需要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任何事!”斯内普猛地回头,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翻涌着骇人的怒火,“你只需要让他活下去,并且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豆不准探视,不准靠近这张病床半步!”
庞弗雷夫人被他吓得脸色发白,只能连连点头。
消息终究还是传了出去。
马尔福家的继承人在城堡里遭到不明袭击,被斯内普教授亲自抱进了医疗翼,生死不知。
这个消息在极小的范围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邓布利多很快就出现在了医疗翼门口,他那双平日里总是闪烁着睿智光芒的蓝色眼睛,此刻写满了凝重。
“西弗勒斯,我需要看看那孩子。”
“你不能。”斯内普像一堵墙,挡在病床前,寸步不让。
“我是校长。”
“我是他的教父。”斯内普的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在马尔福先生康复之前,他的安全由我全权负责,包括隔绝一切潜在的、未知的探查。”
邓布利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退让。
病床上的德拉科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噩梦。
他又回到了那条走廊。
那股冰冷的、纯粹的死亡意志,一次又一次地冲刷着他的灵魂。
【……杀……杀了……你……】
那嘶嘶作响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反复回荡。
精神壁垒破碎的“咔嚓”声,成了永不停歇的背景音。
“不……”
他痛苦地呻吟着,紧紧皱着眉头,身体也在被褥下剧烈地颤抖。
他体内的魔力彻底失控了。
淡金色的魔力光晕从他身体里不受控制地外泄在他周围形成了一片混乱的力场。床头的柜子在轻微震动,桌上的水杯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庞弗雷夫人惊慌地想要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斥力推开,根本无法靠近。
就在这片狂乱之中。
医疗翼的门被一只修长的手无声地推开了。
一个穿着斯莱特林校袍的身影走了进来。
艾德里安·沙菲克。
他结束了为期数月的深度冥想,早在一个契机上被从昆仑回来的母亲用飞路粉送往了学校,现在灵魂归位马上就来看德拉科了。
此时艾德里安的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但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清明如洗,仿佛能映照出世间万物。
“站住!孩子!这里现在不许任何人进入!”庞弗雷夫人焦急地大喊。
艾德里安仿佛没有听到。
他无视了护士长的阻拦和德拉科周身那片狂暴的魔力场。
那些足以推开一个成年巫师的斥力在靠近他身体三尺范围时,便如同春雪遇阳,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他径直走到了德拉科的床边。
看着病床上那个满头冷汗、在噩梦中痛苦挣扎的铂金发色少年。
艾德里安缓缓伸出右手。
他的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柔和的、近乎透明的青色气流。
那气流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种魔法能量,它宁静、纯粹,带着一种源自天地初开的古老韵味。
他将这根萦绕着青色气流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德拉科的眉心。
一触即分。
奇迹发生了。
德拉科周身那狂乱外泄的魔力,仿佛被一只温柔而强大的手瞬间抚平,所有的暴动与混乱,顷刻间归于沉寂。
他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整个人彻底陷入了沉稳安宁的睡眠之中。
那缕看不见的青色气流,正无声地、一点点地修复着他那几近崩溃的精神核心。
艾德里安静静地站在床边收回了手。
就在此时。
霍格沃茨上空原本繁星点点的夜幕,骤然变得漆黑如墨。
一股磅礴浩瀚、与西方魔法体系截然不同的恐怖威压如同天倾般从九天之上轰然降下,瞬间笼罩了整座城堡!
城堡里所有的魔法灯光都在这一刻疯狂闪烁然后尽数熄灭。
校长办公室里,邓布利多的银质仪器疯狂旋转,发出了刺耳的悲鸣。
地窖深处,斯内普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
这股威压……
它无视了霍格沃茨千年来建立的所有防御魔法,无视了所有的物理屏障。
一个清冷、高远、不带丝毫感情的女声,穿透了空间与灵魂的界限,在邓布利多和斯内普的脑海中,同时炸响。
“谁伤了德拉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