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天文塔,风声凄厉,像野兽在哭嚎。
德拉科·马尔福独自站在塔顶的露台,任由寒风将他的长袍吹得鼓胀作响。
他没有施放任何保暖咒,刺骨的寒意顺着领口袖管往里钻,试图用这种物理上的冰冷,去压制心底那股烧灼般的烦乱。
掌心里,那张黄色的符纸被他攥得发烫。
符纸中心的漆黑印记,像个无声的漩涡,贪婪地汲取着他的体温。
他想不明白。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走廊里,下意识地替那个东方怪胎挡下潘西的咒语。
那动作快得连他自己都来不及反应,像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不受控制的自己。
羞辱、愤怒、困惑,还有一丝他拼命想要摁死,却在心底疯狂滋长的……好奇。
他将符纸小心地放在身前的石栏上,用一块碎石压住。
做完这个动作,他才双臂环胸,背靠冰冷的石墙慢慢地等待。
等待一个答案。
月亮在云层后缓慢穿行,每一秒都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就在德拉科的耐心即将告罄时,一个身影,从露台另一端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响。
艾德里安·沙菲克。
他甚至没看德拉科一眼,仿佛这露台上的铂金贵族,根本不存在。
他径直走到石栏边,目光落在德拉科放在那里的符纸上。
没有一句废话。
艾德里安拿起符纸,抽出了自己的山楂木魔杖,杖尖对准了符纸中心那个漆黑如墨的凯尔特印记。
“荧光闪烁。”
一个再基础不过的照明咒。
一团柔和的白光从杖尖亮起,触碰到那个黑暗印记。
下一秒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光芒没有照亮任何东西,它像是撞进了一个无形的黑洞,瞬间被那片纯粹的黑暗吞噬殆尽。
没有反射,没有声息,连魔力波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暗的印记,依旧是那片死寂的黑暗。
德拉科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一个能吞噬咒语的魔力黑洞。
“你……”
他刚想开口,艾德里安却已经收起了魔杖。
只见他左手在身前结了一个德拉科完全无法理解的印,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成剑指,轻轻点在了那个黑暗印记之上。
没有咒语,没有魔杖。
只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气流从艾德里安的指尖注入符纸。
嗡——!
前一秒还死气沉沉的黑暗印记,在这一瞬间,活了过来!
漆黑的墨迹刹那间转为璀璨夺目的金色!
无数繁复扭曲的凯尔特符文从印记中心奔涌而出,在整张符纸上疯狂蔓延,构成了一道流光溢彩的守护屏障!
金光霸道,将清冷的月色都映衬得黯淡无光。
德拉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同一样东西,两种驱动方式,天壤之别的结果。
他的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魔杖已然指向那道金色屏障。
“四分五裂!”
恶咒脱口而出,带着撕裂一切的恶意撞向符纸。然而,金色的屏障仅仅是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德拉科的咒语就像一颗投入深海的石子,被轻而易举地弹开,在远处的石墙上炸开一团无力的火花。
德拉科僵在原地。
他过去十一年建立起来的,那份属于纯血贵族的、引以为傲的魔法认知,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艾德里安这才转过身,第一次正视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德拉科此刻混杂着震惊与茫然的脸。
“你想知道为什么。”艾德里安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条物理定律。“现在,我回答你。”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德拉科灵魂都在震颤的话。
“开学宴会,你当众宣布对我的所有权,这是‘因’。”
“七楼走廊,我因你陷入死局,这是‘果’。”
德拉科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什么因果?这套说辞比宾斯教授的魔法史还要催眠。
“在我遵循的法则里,这种不平衡的因果,是束缚。”艾德里安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它会污染我的‘气’,阻碍我的道。所以我救你,不是善意,更不是帮你。”
“我只是在斩断这份因果,恢复我自身的平衡。”
嗡——!
德拉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一把重锤狠狠砸穿。
他引以为傲的“庇护”,他高高在上的“所有权”,在对方眼里,竟然是一种需要被清除的“污染”?一种避之不及的“债务”?
艾德里安拿起德拉科送去的那摞书,轻轻拍了拍封面。
“这些书里的知识,是残缺的。它们只教你怎么用,却没教你为什么能用,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就像这张符。”他指了指那张金光闪烁的符纸,“用你的魔力驱动,它是个死物。用‘气’驱动,它才是活的。”
他将那张已被激活的金色守护符,递到德拉科面前。
“这,才是给你的回礼。”
德拉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符纸的瞬间,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顺着指尖流遍全身。
“它能替你挡下一次致命攻击。”艾德里安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现在,我们两不相欠。”
德拉科的大脑停转了。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屈辱,都在这套闻所未闻的“因果平衡论”面前,被碾成齑粉。
他像一个闯入神明棋局的凡人,还在为自己棋子的归属沾沾自喜,却不知对方在意的,从来都只是整个棋盘的规则。
就在德拉科接过符纸,感觉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时。
艾德里安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他盯着德拉科的眼睛,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极轻,却如惊雷般炸响在他灵魂深处的声音说道:
“不过,那头怪物只是开胃菜,马尔福。”
“你血脉里那份沉淀了百年的‘债’,比它……麻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