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经历这次惊险的炼丹过程后,却也带来意外之喜。凝魂聚魄丹的成功炼制,虽几乎榨干了他,但其过程本身就是对丹道的一次极致淬炼,让他对《万衍道符》和青元符火的理解更深一层。更重要的是,“林凡大师”能炼制四阶丹药的消息,虽未公开,却已通过那日丹成的异象和玄云子派金丹长老护送等细节,在小范围内悄然传开,带来了巨大的声望效应。清晨,第一缕蕴藏着稀薄紫气的天光透过静室的窗棂,落在林凡闭合的眼睑上。他缓缓吐出一口绵长的浊气,周身流转的青色灵光渐渐敛入体内,丹田中那枚虚幻剑印似乎又凝实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神识如水银泻地般自然铺开,轻柔地拂过青焰阁的每一个角落,如同一位君王巡视着自己的领地:一楼大厅里,自动取货架的灵纹在晨曦中平稳运转,发出极轻微的嗡鸣;后院库房中,各类药材与符纸的灵气被禁制妥善封存,气息交融却互不干扰;隔壁丹房内,地火口安静地燃烧,提供着恒定的暖意,那尊青纹鼎沉寂着,等待着下一次的烈火淬炼;甚至连院外那片荒地上新冒出的几株灵草嫩芽上的露珠滴落,也都在他筑基后的敏锐感知中清晰可辨。
这座小小的二层楼阁,每一寸木头,每一道灵纹,都倾注了他的心血与期望。它不再仅仅是一个赚取灵石的店铺,更是他在天机城扎下的根,是抵御风雨的堡垒,是追寻父亲踪迹、揭开自身谜团的重要起点。
他起身,推开静室的门。楼下已经传来小石头轻快的脚步声和小玖摆弄机关的细碎声响。新的一天开始了。
走下楼梯,小石头正在用干净的软布仔细擦拭每一个展示柜。而柜台之后,坐着的却不再是摆弄机关的小玖,而是一身崭新青袍、精神矍铄的陈老。他正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指尖划过一行行数字,不时微微颔首,那副从容气度,仿佛他已在此执掌了数十年。
小玖则蹲在一旁,正对着那只“机关记账鼠”嘀咕着什么,随后响起向陈老汇报的声音:"陈爷爷,昨夜防护阵西北角‘灵波防盗纹’的灵力消耗比预期快了半分,我下午调整一下。"
陈老头也没抬,目光仍落在账册上,口中却清晰地说道:“嗯,去查。不仅是调整,把阵纹周边三尺内的灵压波动也记录回来。有时耗损异常,未必是阵纹本身的问题,或是地下灵脉,或是邻近其他阵法干扰,需得根除。” “哎!明白!”小玖眼睛一亮,像是学到了新东西,立刻点头应下,干劲更足了。
见到林凡,陈老这才放下账册,脸上露出和煦笑容:“东家,早。” “陈老早。”林凡点头回礼,心中顿觉一安。有这位经验丰富的老掌柜在,许多琐事便无需他再时时费心。“今日照旧,精品限量。若有问询大批量或定制需求的……” “引至二楼雅室,老夫亲自接待。”陈老自然地接过了话头,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东家放心炼制符箓便是,这些迎来送往、讨价还价的俗务,交给老朽。”
开业以来,青焰阁已渐渐有了稳定的客流。得益于过硬的质量和口碑发酵,虽不再有首日的爆满,但进店的修士明显更有目的性,且对价格不再像最初那样敏感。
一位面容憔悴的修士急匆匆进来,指名要买“双纹化毒丹”,说是队友探索秘境中了瘴毒。林凡亲自从二楼丹房取来丹药,对方查验后,感激地付了灵石匆匆离去。
午前,一位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气质矜持,目光直接略过普通货物,看向精品区。 “掌柜的,贵店可承接三阶‘疾风遁符’的定制?需要比市面通行版本速度再快三成,数量二十张。”年轻人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大宗门弟子特有的底气。
来了!这才是林凡期待的业务。他面色不变,伸手虚引:“此类定制需详谈细节,道友请移步二楼雅室。”
在二楼的雅室内,隔音禁制悄然开启。林凡与那年轻弟子相对而坐。对方来自天机城附近一个以速度见长的宗门“风吟谷”,对遁符要求极高。林凡并未大包大揽,而是仔细询问了具体需求、使用环境乃至使用者的大致修为,”就在此时,陈老亲自端上清茗。当林凡与对方详谈时,陈老手指看似无意地在桌面上点了点——一个比林凡预期报价高出十块灵石的数字。林凡心下了然,随即对年轻人道:“提速三成不易,需加入‘裂风雕’的翎羽粉末为墨引,成本高昂,且成符率不敢保证百分百。每张符需八十灵石,先付三成定金,十日交货。年轻人沉吟片刻,似乎对林凡的专业和谨慎很满意,爽快支付了定金。这笔生意若是做成,利润远超零售数日之和。
送走客人后,林凡对陈老道:\"方才多谢提点。\" 陈老微微一笑:\"风吟谷弟子素来阔绰,他们的预算,比东家你想的要宽松些。\"
就在这时,店外传来小石头与人低声交谈的声音,片刻后,他引着一老一少走了进来。
老者衣衫简朴,面容愁苦,修为不过炼气圆满。他身边跟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脸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灰,嘴唇发紫,浑身散发着微弱却刺骨的寒气,全靠老者渡入一丝灵力护住心脉才勉强站立。
“掌柜的,这位老先生想求您炼丹。”小石头低声道。
老者未语先躬,声音带着颤:“您…您就是林凡林大师?求大师发发慈悲,救救我孙儿吧!”他拉着少年便要下拜。
林凡抬手一股柔力托住二人:“老人家不必如此,有何难处,慢慢说。”他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眉头微蹙,“好阴寒的毒性。”
老者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忙道:“是‘玄冥寒气’,不知何时沾染上的,如今已侵入心脉。丹师阁的大师们说,唯有‘赤阳融雪丹’能救,可…可那丹药品阶太高,老夫实在……”他话语哽咽,后面的话难以启齿,显然是财力无法负担。
林凡沉吟不语。赤阳融雪丹,三阶上品,炼制极难,耗费心神,与他非亲非故……
那少年虚弱地咳嗽了几声,眼神却异常清澈,带着对生命的渴望,努力地想向他作揖。
林凡心中微微一叹,想起了自己初入道途时的艰难,想起了师父的教诲。他终是点了点头:“此丹我可一试,但成败与否,看天意。”
老者顿时老泪纵横,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慌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事,层层打开,露出一本页面焦黄、边角磨损严重的古旧书册。
“大师恩德,无以为报!这是我家中祖传的一部药谱,记载了些粗浅方子和先人的一点心得,实在不值什么,权当…权当一点念想,万望您千万别嫌弃!”老者双手将药谱奉上,脸上满是窘迫和恳切,仿佛生怕这点微薄谢礼会让林凡反悔。
林凡本欲推辞,但见老者神色,知他若不收,对方心中难安。他便接过药谱,入手沉甸甸的,带着岁月的温润感。“老人家放心,我定尽力而为。”
送走千恩万谢的祖孙二人,林凡即刻开炉炼丹。或许是心境使然,此次炼丹异常顺利,丹成之时,竟是一颗品相极佳的赤阳融雪丹。
丹药送去,了却一桩心事。那本药谱便被林凡随手置于案头,并未在意。
几日后的深夜,林凡处理完店务,目光偶然落在那药谱上。想起老者当时的窘迫,他心下微动,信手拿起翻看。
药谱内容确如老者所言,多是些一二阶的偏门丹方和零散心得,笔迹各异,显然是多人陆续添补,于他而言并无大用。只是翻至封底时,指尖无意摩挲到封皮内衬,那皮质似乎比他处稍厚,且手感略有不同。
“嗯?”他修炼《万衍道符》,神识敏锐远超同阶,这点细微差异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仔细探查,指尖灌注一丝微不可察的青元灵力细细感应。
果然!封底内衬的皮革竟有夹层!做工极其精巧,几乎与封皮融为一体,若非他神识过人又心存疑虑,绝难发现。
他屏住呼吸,取出一柄薄如柳叶的玉刀,小心翼翼地沿边缘缝隙切入,轻轻挑开。里面并非纸张,而是一张触手冰凉、韧性极佳的不知名材质薄绢!
薄绢之上,以古朴笔法绘制着一幅复杂地形图,山脉水络勾勒得极其精细,其间点缀着数个从未见过的奇特符号。图侧还有一行模糊的古字小篆:
“碧波潭深,水帘洞天,府君旧苑,待有缘人。”
地图中心,绘着一道飞瀑深潭,旁注两个小字——“碧波”。
林凡的心脏猛地一跳!
竟是一处秘境地图!
而且看这薄绢的古老程度和绘制笔法,绝非近代之物,那“碧波府”恐怕是一处早已湮没在岁月中的上古遗迹!
那老者家族世代相传,竟不知真正的传家宝是这夹层中之物,阴差阳错,落在了他的手中。
震惊过后,便是强烈的意动。他正苦于修为瓶颈难以突破,一场未知的秘境探险,无疑是绝佳的契机!既能寻求机缘,亦可暂避天机城风波。
他不再犹豫,仔细将地图铭记于心,随后将薄绢妥善收起。
这一日,林凡正沉浸于二楼符室。他铺开一张特制的韧性符纸,再次尝试绘制“青符剑芒”。有了昨夜的成功经验,这次顺利了许多。他小心翼翼地将体内青元剑元引导而出,透过笔尖,将那凌厉无匹的剑意一丝丝封入符纸的特定结构之中。
一个时辰后,一张全新的“青符剑芒”制作完成。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惊人锐气,林凡满意地将其收起。这将是关键时刻的杀手锏。
然而,就在他提笔,准备尝试将一丝青元符火之力融入寻常“流火符”,看看能否进一步提升其威力时——
嗡…!
一股极其细微、却冰冷彻骨的波动,再次突兀地扫过整个青焰阁!
这一次,它不再是漫无目的的探查,也并非针对防护阵法。它像一根无形的、冰冷的针,极其精准地直刺二楼符室的方向!目标赫然是林凡刚刚绘制完成“青符剑芒”后,尚未完全散去的那一丝锐利剑意!
“哼!”林凡闷哼一声,识海如同被细冰刺了一下,手中符笔猛地一顿,笔下那张即将完成的“流火符”灵光瞬间紊乱,“噗”地一声自燃起来,化为灰烬。
几乎同时!
楼下柜台发出“咔”的一声脆响!小玖布置的那杆“验灵秤”的秤盘上,一道细微的裂纹凭空出现! 梁上的机关木雀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惊叫,猛地飞起,撞在房梁上,掉落几根羽毛。 后院那棵老槐树无风自动,枝叶剧烈摇晃,发出近乎咆哮的沙沙声!
小玖和小石头的惊呼声从楼下传来。
那阴寒的波动一击即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比上一次更加干脆利落。
林凡脸色阴沉,缓缓放下报废的符笔。对方不仅又来了,而且感知力如此恐怖,竟然能精准地捕捉到他试验新符箓时泄露的极微弱剑意!这绝非普通修士所能做到!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次窥探,带着一种明显的针对性和挑衅意味——它就是在告诉他:‘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我盯着你呢。’
风雨欲来的压抑感,瞬间笼罩了刚刚步入正轨的青焰阁。他走下楼梯,看到小玖正心疼地检查验灵秤,小石头一脸紧张。一直静坐于柜台后的陈老,不知何时已站起身,走到了窗边。他负手而立,目光透过窗棂,望向外面熙攘的街道,眼神深邃。
\"东家,\"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这'客人',可是来了第二回了。来者不善啊。\"
林凡走到他身边,感受到陈老此刻散发出的气息,与他平日打理账目时的慈和截然不同,心中不禁微动,冷声道:\"而且,这一次更有'针对性'。\" 陈老沉默片刻,道:\"店务经营,老朽可尽绵力。但此等风雨……终须东家自身足够强韧,方能应对。店里的事,你无需挂虑。\"
\"无妨。"林凡打断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例行检查一下所有预警机关。小玖,今晚之前,能给后院库房加上最基础的警戒灵纹吗?”
“没问题!材料都有!”小玖立刻点头。
“好。”林凡目光扫过门窗,望向外面依旧熙攘的街道,“看来,我们的邻居,比想象中更‘关心’我们。”
他心中的警惕已提升至最高点。对方的耐心似乎正在减少,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仅仅是窥探了。
青焰阁的灯火,似乎要比往常亮得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