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柳巷,赵家。
迟迟不见赵惊弦和虎子回来,猜赵惊弦今晚有应酬,玉娘几人就先用了晚食。
等到小鲤和团团都睡下了,在书房构思一条裙带花样的玉娘才等到敲门声。
她赶紧放下笔,刚走出书房,就见到赵惊弦正迈步走向她,屋檐下的灯笼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光。
他脸上还带着不同往日的、略显傻气的笑容,亮得惊人的眼睛直直望向她。
“这是喝多了?”玉娘轻声问着,也朝他走去,“先坐会,我给你端醒酒汤。”
赵惊弦摇头,将近在咫尺的人不由分说地紧紧拥入怀中。
浓重的酒气混杂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微微蹙眉:“你醉了,快先坐下,赶紧把醒酒汤喝了,能舒服些。”
说着,使了些劲想挣脱。
却被赵惊弦更紧地抱住。
“别动,”他的声音因酒意而低哑,话语间满是依赖,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让我抱一会儿。”
只有他自己知道,下午在翰林院听到那纸任命诰词时,他想和她分享这份喜悦的心有多迫切,即使他表面维持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可他却是想飞奔回家,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玉娘,
晚间的宴席上,同僚们频频举杯道贺,他虽笑着应对,与人推杯换盏,可满心满眼想的都是玉娘听到这个消息时会如何高兴。
此刻,终于真真切切地将她温软的身子拥在怀里,嗅着她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淡淡馨香,那维持了大半日的紧绷心弦骤然松弛,所有压抑的兴奋和雀跃再也掩饰不住,尽数化作了臂弯的力量和脸上那毫不设防的笑意。
玉娘见他这般模样,与平日沉稳大相径庭,虽不知具体缘由,但听他声音透着欢喜,便也安心下来,任由他抱着,脸颊贴着他的肩颈,双手回抱他,感受着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
月盈端着醒酒汤从厨房出来,虎子也拴好马走出棚子,一见院中这情形,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柔光中。
石榴树的影子在他们身上摇曳,夜风拂过,牵动衣袂交缠。
画面静谧而美好。
虎子立刻轻手轻脚地转身回房去取换洗衣物,月盈也抿嘴一笑,将醒酒汤放回灶上温着,自顾去厨下继续烧热水。
相拥片刻,赵惊弦稍稍平复了心绪。
他松开怀抱,双手扶在玉娘肩头,注视着她娴静温婉的脸庞,“玉娘,我有一个极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嗯?”玉娘抬眼,眸中带着询问。
他却顿了顿,忽然改变了主意,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肩臂:“你先回房歇着,我去洗漱,等回屋了再细细与你说。”
澎湃的心潮稍缓,他更想回那属于两人的私密空间里,与她慢慢分享这份喜悦。
“好。”玉娘唇角弯起,笑容里带着全然的包容与温柔。
她甚少见到他这般模样,心知他今晚定是喝了不少。
她搀扶着他的胳膊,想送他去厨房。
赵惊弦却反手握住她的手:“不妨事,我自己能走。”
他牵着她,一同走向厨房。
到了灶边,他端起那碗温热的醒酒汤,仰头一饮而尽,随即对她笑了笑:“看,喝完了。你先回屋,我很快便好。”
“用不用我帮忙?”他喝了不少酒,玉娘有些担忧。
赵惊弦笑着摇头:“不用。”
虽染了些醉意,但他人还是清醒的。
玉娘见他眼神清明,步伐也沉稳,也没多坚持,若真要她帮忙沐浴,她还是觉得难为情。
她只细心帮他将官袍外裳褪下,又试了试浴桶的水温,觉着正好,转身回房为他取来换洗的里衣。
回房后,她褪去外衣,散开绾起的乌发,倚靠在床榻边,就着烛光,拿起近日正读得入迷的一卷话本子,一边心翻阅着,一边静静等着赵惊弦一同安歇。
不过翻了几页的功夫,赵惊弦便带着一身清爽的皂角香气回来了。
墨发尚带着湿意,几缕发丝贴在额角,更添几分随性。
玉娘见状,便放下手中的话本子,起身取过一块干净的棉布巾,柔声示意他坐下。
她站到他身后,动作轻柔地用布巾包裹住他的长发,细细擦拭着发间的水珠。
赵惊弦温顺地微低着头,任她打理,唇角带着清浅弧度。
待发丝擦得半干,玉娘刚放下布巾,赵惊弦便顺手接过,将其搭在门外的衣篓上,随即回身,引她在床榻边并肩坐下。
看着她柔和的眉眼,他深吸一口气,眼睛很亮:“玉娘,今日有诰词下来,我调入户部,任员外,是从五品的职衔。”
玉娘闻言,脸上讶然,怔怔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随即眼里漾开惊喜,一双明眸也骤然亮了起来,如春水泛波。
“当真?员外,还是从五品!你原先是七品,这一下子就升到了从五品!原来你要告诉我的是这样的好消息!”她眼尾弯起,欢喜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赵惊弦见她如此欣喜,觉得那喜悦又增添了十二分。
他忍不住伸手,指节轻柔地蹭过她细腻的腮畔,低声道:“自然当真。户部员外的俸银,每月能比原先多领六两,禄米也会多上一石。往后,家里的日子能更宽裕。”
玉娘笑意更深,柔声道:“这是实实在在的好事,定要好好庆贺一番!是明日我告诉娘,还是等你下值回来,亲口告诉她?”
婆婆若得知这等喜讯,必定欢欣难抑。可若是从亲儿子口中得知会更加高兴。
赵惊弦却摇头:“暂且先不必叫家里人知道。”
见玉娘面露不解,他温声解释:“娘的性子你我都清楚,一旦知晓,怕是整条图柳巷不出半日就都传遍了。我初入户部,还是低调些更为稳妥。”
玉娘细想之下,知他性子向来沉稳,不喜张扬,便也点头同意。
转而眉眼一舒,又道:“总该还是要庆贺一番。要不,过两日我们寻个由头,去酒楼置办一桌?”
她觉得这样大的喜事若是平淡而过,未免委屈了他,她打算明日就上街去,精心为他挑选一份贺礼。
赵惊弦笑道:“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