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扫房除尘,迎新纳福。
家中除了赵母和两个年幼的孩子,其余人都早早起身忙碌开来。
虎子一早就搬来梯子,手持桑枝捆扎的长柄笤帚,利落地将屋顶、房梁、墙角细细扫了一遍。
玉娘则领着赵攸和月盈,里里外外地擦拭家具、刷洗门窗。
几人忙活了大半日,直将宅院洒扫得窗明几净,焕然一新,处处透着年节将至的清爽利落。
早已置办齐全的年货,此刻都分门别类、规整有序地存放在杂物间里。
春联、炮竹、烟花、灯笼、春幡、彩纸、祭神祭祖用的香烛纸码、寓意吉祥的屠苏酒、各色糕点果脯与干货炒货,都摆放得清清楚楚,想取用什么一眼便能找到,无需翻找。
院子的背阴角落里,成扇的排骨、五花肉、羊肉装在竹篮里,借着天寒地冻,自然凝结了一层白霜。
宰杀好的鸡鸭和肥美的鱼也依次排开,冻得硬邦邦的。
那鱼虽不及活鲜,但用来做成滋味浓郁的糟鱼,却也是极美味的。
厨房的柜子里,油盐酱醋等各种调料也早已添补齐全,装在各式大小的陶罐瓦瓮中。
屋子彻底打扫干净后,玉娘洗净手,从杂物间取出干红枣和核桃仁,开始教月盈做枣糕。
“先将红枣去核煮熟,用勺子压成泥……”
往常玉娘不到一个时辰就能把枣糕做好,今日因着教学的缘故,久了些。
等锅里渐渐飘出枣糕特有的温甜香气时,已过去了一个半时辰。
玉娘并未一直在厨房苦等,嘱咐了月盈看好火候,便去剪裁彩纸了,剪成花鸟图案,贴在窗棂上,增添年节的喜庆。
月盈嗅着越发浓郁的香气,忙唤来玉娘。
玉娘用一根筷子轻轻戳入糕体,松软熟透。
“这时候,把备好的核桃碎均匀洒在上面便好了。”她侧头对身旁认真观摩的月盈温声道,随即取过一旁盛着核桃碎的碗,将果仁碎均匀撒在热腾腾的红色糕面上。
玉娘这次特意多做了一些。
给家里每人分了一块,还剩下不少。
她留出两块给赵惊弦和虎子,又将余下的装好,让月盈分别给杂货铺那位于虎子多有照拂的老东家家里,以及平日交好的柳娘子家送去。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六。
大门外换上了新买的红灯笼,门的两侧贴上了寓意极好的春联。
里面的每间屋子的门楣也都贴着春幡,五彩的剪纸在门檐下轻轻摇曳,窗户上更是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纸。
堂屋的供桌上早已摆满了果脯和干货,红枣、桂圆、核桃堆得小山似的。
院子角落里堆着各种肉类,屋檐下则挂满了一串串腊味,风干的鸡鸭和腊肠在冷风中微微晃动,透出浓浓的年味。
赵惊弦下值回来,见到的就是这样处处洋溢着年味的家。
他披着一身风雪,脸上却带着笑意,手中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麻袋。
今日除了一身寒气,他还带回来一样稀罕物--
半边鹿肉。
玉娘见赵惊弦打开袋子,将那硕大的、带着深褐色毛皮的东西放在院角背阴处。
好奇地走近,看着那与寻常猪羊截然不同的半边动物,不由微微睁圆了一双杏眼,惊讶地问道:“二郎,这是什么肉?看这皮毛,不像我从前见过的。”
赵惊弦正就着盆里的水净手,抬头对上妻子写满新奇的目光,不由莞尔一笑:“是鹿肉。”
“鹿肉?”玉娘愈发好奇,稀罕道,“这是打哪得来的?”
这般野味绝非寻常肉摊可得。
赵惊弦擦干手,走到她身边,详细说道:“是承平兄家的管事从猎户手中买下的。那猎户运气好,竟猎得了两只鹿,管事便全要了。虞家人少,吃不完这许多,承平兄就送了我半只。”
虞兴安今日特意吩咐笔山,去接他时将这半边鹿肉一并带去。
笔山和虎子如今熟稔得很,每日在宫门外等候时,常凑在一处说话。
下值时,虞兴安、赵惊弦还有几个同僚一起走到宫门,两人的马车都在一处,虞兴安便让笔山将用麻袋装着的鹿肉放到赵惊弦马车上。
玉娘听着,目光不由又投向那院角的鹿肉。
那半只鹿虽已去头去尾,依旧显得分量十足。
正在耳房烤火的小鲤最先听到“鹿肉”二字,立刻跑了出来,想亲眼看看鹿肉是什么模样。
紧接着,团团也跟着姐姐跑出来,赵母和赵攸也好奇地紧随其后。
小鲤睁大眼睛,看着院子角落的那摆放整齐的一堆肉,一眼就辨别出最大的那边还带着毛发的是鹿肉。
她一点也不害怕,本来就是个小吃货,只想着这肉好不好吃,而且这半边鹿被冻住了,没有血水四处流淌,更不觉得畏惧。
团团也不害怕,他这个年纪天不怕地不怕,懵懵懂懂,听到肉只会想到吃的。
赵攸则是想着这肉该怎么吃。
赵母听是虞兴安所赠,顿时又是一顿夸赞:“兴安这孩子真是周到客气,这般稀罕物也想着咱们家!”
玉娘也点头附和:“正是,日后需好好谢谢虞公子才是。”
中秋过后,她与赵惊弦还曾商议着,担心虞兴安独在京城过年冷清,想请他来自家一同守岁热闹。
不料两月前,虞夫人、虞老爷并虞家二小姐便到了京城。
赵惊弦听虞兴安说,是为他的亲事而来。
对虞老爷、虞夫人来京城一事,赵惊弦并不觉意外,虞兴安与他年岁相仿,至今未成家,此前便听闻虞家有意待他高中后,在京城择一门对其仕途有益的亲事。
虞家本是陵州望族,虽在京中根基不深,但凭借其家世声望与雄厚财力,京中亦有不少高门愿意与之联姻。
得知虞兴安的长辈来了京城后,玉娘和赵惊弦还备了一套雅致的银质茶碾、茶罗、茶盏,上门拜访过一回。
如今虞兴安有父母姊妹相伴,他们自然也不再担心虞兴安年节孤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