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见二人气度都不错,心知是正经主顾,脸上立刻堆起热情却不显谄媚的笑容,躬身道:“大人、夫人万福!可是要看看人手?”
若是生意做成,他们能拿到提成,自然格外热情。
赵惊弦淡笑点头,语气温和:“确是想为家中添置一个丫鬟。”
小厮笑容更盛,谨慎问道:“大人您可带了腰牌?”
赵惊弦早有准备,从容地从衣襟内取出一块证明官身的木质腰牌。
小厮双手接过,快速而恭敬地验看后,脸上的笑容顿时比方才又真切热络了几分,连忙侧身让开道路,殷勤道:“原来是赵大人、赵夫人大驾光临,快请往里边上座!”
在小厮的引领下,三人步入厅堂。
厅内宽敞明亮,地面洁净,陈设虽不奢华却井然有序。
小厮请三人坐下,又手脚麻利地奉上茶水,这才躬身道:“几位请稍坐,小的这便去请管事牙人来。”
说罢,便悄声退下。
不过片刻,一位身着绸缎长衫、年约三十多、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便笑着迎了过来,朝赵惊弦拱手:“鄙姓王,是这里的牙人。有劳赵大人、赵夫人久等了。”
赵惊弦微微颔首回礼后,王牙人才在对面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笑着询问:“不知大人与夫人今日大驾光临,是想寻个什么样的丫鬟?对年纪、手脚或是性情,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赵惊弦温声开口:“劳驾,想为家中物色一个本分勤快、手脚干净的,主要在夫人身边伺候,帮着做些家中琐碎活计便好。”
略一思忖,又继续道:“至于年纪,十三岁往上,二十岁往下即可。”
牙人一听,心中有底了,“巧了!正好前几日来了几拨人,都是性子老实、懂规矩的好孩子。”
说罢,他吩咐小厮快去安排符合要求的女孩到后院候着,自己则陪着赵惊弦喝了口茶,寒暄两句,便亲自引着三人往后院走去。
后院空地较为开阔,十多个年纪在十二三岁至十七八岁间的女孩儿已站成三排等候。
她们皆穿着统一的干净粗布衣裳,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大多低眉顺眼,姿态恭谨。
牙人在一旁笑着介绍:“这些丫头多是先前一些犯了事的官员府上的家生子,原主家被抄没后,她们便按律发派到此。都是自幼在府里学过规矩的,比外头买来的更懂分寸。”
玉娘仔细打量着这些女孩,目光温和细致。
那些女孩中也有人偷偷抬起眼,怯生生地打量着未来的主家。
见赵惊弦清俊温和,玉娘气质温婉,瞧着便是性子极好的模样,不少女孩眼中便流露出期盼之色,希望能被这样的主家选中,脱离这前途未卜的牙行。
然而,也有心生畏惧的,生怕遇上苛待奴婢的主家,反不如留在牙行。
虽说此地谈不上好,但如今朝廷人口不算繁盛,她们的卖身契也值些银子,牙行为求善价,也不会苛待,每日做些杂活便能吃饱穿暖,无需提心吊胆地伺候主子。
但更多人心底明白,不可能一辈子待在牙行。
若年纪渐长还无人问津,届时不知会被贱卖至何处。
或许是给那些讨不着媳妇的老汉传宗接代,也可能被充入不堪之地。
不如趁如今年纪尚可,尽快寻个和善的主家,每月能有份月钱,日子总比这里有些奔头。
若运气好,遇上宽厚的主家,将来攒够了赎身银子,或许还能脱去奴籍,恢复自由身。
因此,一双双年轻的眼睛里,交织着忐忑、希冀与小心翼翼的打量。
玉娘走近她们,缓声开口,问了几个女孩一些问题,声音柔和,极大地缓解了女孩们的紧张。
赵惊弦在一旁也并不插话,只让玉娘自行挑选。
最终,玉娘的目光落在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名叫云莺的女孩身上。
模样清秀,眼神澄澈,带着几分懵懂和未经世事的干净。
玉娘与赵惊弦低声交换了几句意见。
赵惊弦看了看云莺,虽觉这女孩不怎么伶俐,看起来还有些憨直,但他信任玉娘的眼光,低声道:“娘子觉得好便好。”
王牙人见玉娘最终选定了云莺,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心中更是松了一口气。
这云莺在牙行已待了快一年,皆因看起来不够机敏伶俐而无人问津,加之她饭量比旁人都要大些,能多吃一碗饭,如今能顺利脱手,自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一桩。
他忙不迭地扬声吩咐:“云莺!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你的造化到了,以后就跟在赵夫人身边,务必精心伺候着!”
一直低着头的云莺闻声,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是不敢置信的惊喜。
她快步上前,在玉娘面前停下,下意识地就想跪下行礼,却被玉娘制止了。
看着性情温婉的新主子,对自己的目光里没有挑剔与审视,只有淡淡的柔和。
云莺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位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的夫人。
她努力抿住嘴,才没让开心的笑容显得太傻气。
王牙人热情地引着众人回到前厅,准备办理身契文书等事宜。
云莺便乖觉地、亦步亦趋地跟在了玉娘身侧。
一边走,王牙人一边心下感慨,如今人丁不如以往繁盛,这人口买卖的行情也是水涨船高。
像云莺这样的丫鬟,若放在十年前,至多不过十两银子,如今可就得五十两了。
赵惊弦付了银钱,接过云莺的身契文书,细看没问题,便将它递给了身旁的玉娘保管。
出了官牙,几人登上马车,赵惊弦对虎子道:“去金店一趟。你伯娘的寿辰快到了,今日既出来了,我和你嫂子去为她挑件合适的贺礼。”
虎子爽快笑着应好。
马车缓缓启动,车厢内,云莺显得有些局促,她飞快地觑了一眼赵惊弦,只见他神色平静,虽无厉色,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冷肃气度,让她心下惴惴。
她觉得还是温柔似水的夫人更好相处,外面驾车的虎子哥,也是个爱笑热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