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向小鲤:“小鲤乖,爹明日不和你们一起走了,要先走一步去京城。你要替爹爹看好娘亲和弟弟,好不好?”
小鲤听懂了,大大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不舍,却异常认真地说:“小鲤会乖乖的!看好娘!照顾弟弟!”
看着她稚嫩却坚定的模样,玉娘心中酸涩又欣慰。
赵惊弦心头也是一热,赞道:“小鲤真棒!”
他又看向已然有些迷糊的团团,温声道:“团团也要乖乖的,听娘和姐姐的话,嗯?”
团团重复着赵惊弦的话,离别的愁绪仿佛也被这童言稚语冲淡了几分。
待两个孩子终于呼吸变得匀长绵软。
赵惊弦吹熄了灯,室内陷入黑暗。
他侧身躺下,长臂一伸,便将背对着他的玉娘整个揽入怀中。
她纤细的腰肢在他臂弯里显得如此契合,他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她单薄的脊背,下颌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顶。
“玉娘。” 他低低唤了一声。
“嗯。”玉娘应声。
赵惊弦收紧了手臂,在她头顶到耳廓,印下细密的吻,最后停留在她白皙的后颈。
温热的气息拂过,玉娘脖颈有些痒,忍不住瑟缩一下。
“睡吧,”赵惊弦声音微哑,带着安抚的意味,大手在她腰侧轻轻拍抚。
在这无声的温存中,两人沉沉睡去。
天色尚在将明未明的混沌之际,门外传来敲门声。
玉娘几乎是立刻就惊醒了,下意识便要起身。
赵惊弦温柔却有力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重新按回带着余温的被褥里。
“别动。应是虞家的护卫来唤了。时辰尚早,你再睡会儿,路上照顾两个孩子,耗神费力。”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异常清醒。
“等你走了我再睡。”玉娘却坚持起身,摸索着点亮了床边小几上的油灯。
赵惊弦不再多言,也坐起身。
他动作轻缓穿好外衣,尽量避免发出声响惊扰孩子。
玉娘则绕到他身前,为他整理衣襟。
穿戴完毕,他垂眸看着她,低声道:“玉娘,我走了。你记得把门闩好。”
“嗯。”玉娘应着。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清晨微凉的、带着薄雾的空气立刻涌了进来。
赵惊弦提起那两个早已收拾妥当的包袱,深深看着玉娘。
玉娘站在门内,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最终只轻声道:“一路当心。”
赵惊弦点头:“好。快进去,外头凉。”
玉娘转身缓缓地、轻轻地将门合拢,插上门闩。
听着那一声“咔哒”轻响,赵惊弦才离开。
他匆匆洗漱,与同样早起的虞兴安简单用了些清粥小菜,便一同登上了虞家的马车。
护卫长领着五名精干护卫随行,其中两名经验丰富的车夫负责轮换驾驭。
“驾!”随着车夫一声清喝,鞭梢在空中甩出脆响。
马车瞬间前行,沿着宽阔平坦的官道加速,向着京城方向疾行而去。
轻车简从,速度果然快了数倍,代价却是前所未有的剧烈颠簸。
官道虽平,但也有起伏、浅坑和石子,整个车厢不时猛地弹跳、摇晃,发出吱呀的呻吟。
护卫们经验老道,车夫更是技艺精湛,将车速稳稳控制在安全的极限。
不出两个时辰,虞兴安便面色青白,额上冷汗涔涔,再也忍不住,干呕起来。
作为世家子弟,虽非娇生惯养,但这般不顾一切的疾驰颠簸,实在远超他身体的承受极限。
赵惊弦虽也觉五脏翻腾不适,但他身体底子极为强健,尚能端坐支撑。
见虞兴安如此难受,他立刻关切道:“承平兄,可要停下稍作歇息,缓缓再行?”
虞兴安虚弱地摆摆手,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喘息着,声音坚定:“不可,还是继续赶路为好。”
依旧是风驰电掣,只在驿站时略作喘息,连饭食都是匆匆啃几口干粮对付。
另一边,玉娘一行人。
赵惊弦离开后,担心玉娘独自看顾两个孩子过于吃力,赵攸和赵母便回到了自家的马车上,也好彼此照应。
待到太阳初升,驱散了晨雾,车队才在剩下的护卫护送下,不疾不徐地启程。
护卫们并不急着赶路,一切以舒适为重。
车队行进的速度慢了许多,颠簸感大大减弱。
赵母、玉娘、赵攸和两个孩子都适应良好。
紧张感褪去,她们甚至有了闲情逸致,透过车窗欣赏沿途不知名的花木。
整整四日之后,中午。
当车队终于缓缓驶近京城的南城门时,马车上的赵家几人和虎子,无不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
这是他们平生从未见过的雄伟与壮阔!
比陵州高出数倍、厚实得令人窒息的青灰色城墙,宛如连绵不绝的山脉横亘在前,一眼望不到尽头。
城墙下,众多身着明光铠甲的士兵肃立如林。
城门口,各式各样的人和车驾。
驮满货物的骡马队、挑着沉重担子的行商、风尘仆仆的旅人、赶早进城的农夫……
其热闹繁华的程度,远超陵州和她们一路所经的任何州府城门。
赵母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透过车窗缝隙望去,眼睛瞪大,喃喃道:“老天爷……这…这就是京城啊……”
其余人,无论是抱着孩子的玉娘,还是好奇张望的赵攸和小鲤,亦或是见多识广些的虎子,此刻也都看得呆了。
车队离城门越来越近。
京城的盘查果然远比其他州府森严许多。
一名护卫熟练地下马,向赵家几人要来了先前办好的路引和身份文书,连同车队其他人的凭证,一并交给城门口几位眼神锐利的官兵。
官兵们仔细地一一核验着数份文书上的姓名、籍贯、事由,又严格清点了马车内外的实际人数后,才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一入城,便是宽阔得令人咋舌的正阳门大街!
街口矗立着一座巨大牌楼。
牌楼之后是三座高耸宽阔、形制奇特的窎桥并排横跨在护城河上!
几人还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桥。
过桥之后,竟又是一座城门!
瓮城之内,竟也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商贩摊点,叫卖声此起彼伏,货物琳琅满目。
马车里的几人都好奇张望,虎子的眼睛也看不过来,不过他还是记着认真驾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