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陈牙人,我想先去看看这几处房子,再做定夺。”赵惊弦谨慎道。
“好说好说,赵公子请随我来。”陈牙人很爽快。
他们先看了最近的柳叶巷那两处,赵惊弦认为太过偏僻。
接着他们去了折桂巷,巷子果然如方罗所说,干净整齐,陈牙人先是带他看了老太太的屋子,青砖黑瓦,方砖墁地,打扫得干净。正房三间,门窗都完好,那口老井在院子一角,耳房低矮些,但做厨房杂物间足够。
陈牙人介绍:“老太太爱干净,走时都收拾妥帖了。”
赵惊弦觉着这屋子很不错。
陈牙人打量他的神情,又带着他到了老主簿的屋子。
也是青砖黑瓦,门脸不大但齐整。
赵惊弦里里外外仔细看了一遍。屋子采光尚可,格局方正,墙壁也厚实。
这处房屋也很好。
最后来到苔衣巷,房子院墙斑驳,杂草丛生,显得有些荒凉,屋内光线昏暗,散发着一股陈旧的霉味。
陈牙人道:“这久无人住,疏于打理了,但胜在便宜,每月只要四百文。”
五处房屋看完,陈牙人领着赵惊弦回到牙行,给他倒了杯水:“赵公子看得如何?可有中意的?”
赵惊弦心中已有计较:“折桂巷临近巷尾那处就很好,就是这房租可否再让一些?”
他很满意那口水井,要是没有那井,他还要在折桂巷的两处房子犹豫。
陈牙人面露难色:“这租金已是看在房子地段好、保养好的份上定的实价了。不过长约倒是可以商量。按年付的话可以给您少二十文,图个吉利,每月正正好八百文。”
赵惊弦心中飞快盘算。年付能省下几十文,也是好的。而且长约稳定,免了日后搬迁的麻烦。
“如此,便多谢陈牙人了。”赵惊弦拱手,“我明日便带家中长辈过来一同看看。若是这屋子也合她心意,便按您说的租金年付。”
“好!”陈牙人见生意有望,笑容更盛。
离开牙行,赵惊弦寻了辆回木桃村的牛车。车轮辘辘,碾过暮色渐浓的小路。
赵惊弦到家时,差不多是傍晚了,天色稍暗。
赵母看到他时,很是惊讶:“今日休沐吗?”
赵惊弦点头。
“那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赵母脸上带着不解,“我早上起来想着你要回来,特意去买了点肉和新鲜菜蔬,左等右等不见人影,还当是我老糊涂记错了日子!原来没记错啊!你这大半天的,跑哪儿去了?”
还没等他回答,赵母又问:“吃过饭没?”
“没呢。”赵惊弦努力克制住声音里的急切:“娘,小鲤娘的身子好些了吗?”
“好了,能下地了。厨房里有温着的粥,你先喝着垫垫肚子,娘这就给你做点面条。小攸,来帮我生火!”赵母喊道。
赵惊弦三下五除二喝了几口粥,就脚步匆匆地到了玉娘房门前。
敲了门,他在门外停下,声音放得轻缓,“身子可大好了?”
玉娘方才就听见赵母的声音了,只是她没出去。
“好得差不多了。”
隔着门板,传来她轻柔的回应,如同春日柳梢拂过水面般温软。
“好了就好。”赵惊弦温声道,心头微松。
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门内的玉娘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回到厨房,面条已在沸腾的锅里翻滚。
“快好了,你等会儿。”赵母一边搅动筷子一边对赵惊弦说。
面熟得很快,赵母将面捞到碗里。
“还烫得很,我把菜热了你再吃。”赵母用厚布巾裹住碗沿端到桌上,趁着热菜的空隙终于忍不住问:“你今日到底做什么去了?回来得这样晚?”
赵惊弦声音平稳:“我去县城看房子了。去年我不是和您说过咱们一家搬到县城住吗?我今日看了几处房屋,有一处挺适合的,价格也不算太贵。”
“看房子?”赵母敛了神色。
“对,明日您随我去瞧瞧,若满意,咱们明日便搬过去。”赵惊弦表情郑重。
一旁看着灶火的赵攸闻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搬到县城?她从未听家里人说起过。
赵母神情犹豫:“这么着急?”她在村里生活了半辈子,突然要搬走她有些不舍。
“娘,您听我说。你们几个在村里我不放心,县城治安好,有衙役巡街,比村里安全许多,下学我也能常回去。”赵惊弦给赵母分析。
“要不过几个月再搬吧!”赵母思量,“搬到县城,开销多大?房租、柴米油盐,哪一样不比村里贵?你读书束修、笔墨纸砚都要钱。”赵母心疼得眉头紧锁,仿佛已经看到钱像流水般花出去。
“娘,钱的事,儿子心里有数。你们在村里,我在书院很难静下心来读书。”赵惊弦的声音带着安抚。
赵惊弦这句话一下让赵母偏向了搬到县城生活。
“房租每月要多少。”赵母问。
“八百文。”
“这么贵!”赵母倒抽一口凉气,心疼得直拍大腿,但为了儿子的前途,她咬了咬牙,“你手里还有没有钱?不够的话,家里还有几两压箱底的银子,先拿去使。”
“不用动家里的银子。”赵惊弦连忙道,心中微暖,“因我是秀才,书院只收我一半的束修,我这几个月抄书的钱交了今年的束修后还剩点钱,足够支撑几个月的房租了。”
他没说的是他找同窗介绍了份挣钱的活,写些不入流的话本子,那些他曾嗤之以鼻、视为腌臜污秽、玷污风骨的文字,成了他救急的稻草。
向同窗借来两本粗粗翻看,便摸清了路数。过年那半个月的假期,他半天苦读圣贤书,另外半天,便是在油灯下,绞尽脑汁编织着艳丽离奇的故事。
拿到书斋,掌柜略一翻看,便爽快地付了每本一两银子的价钱,他就这样换来了四两银子。
赵母终究是下定了决心:“那我明日早些起,和你一道去县城看房子。”
赵攸听到这句话便知道她们一家搬走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有些舍不得村里的玩伴。
\"嗯,娘你们等会就着手收拾东西,若那房子合意,我们回来便花几个钱雇李大爷的牛车,帮我们将行李运到县城里。\"见赵母点头,赵惊弦开始有条不紊地做安排。
“行。”赵母应声,“小鲤娘那我也去说一声。”
赵母推门而入的瞬间,玉娘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以为她是要将小鲤抱走,为即将到来的夜晚“腾地方”。
即使她和赵惊弦已经有过几次,但每一次对她而言,依旧被架在火上煎熬,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