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兴恍然:“对对对!瞧我这脑子,居然忘了明日的琼林宴。”
他立刻改口,“那就备一桌好菜即可,酒就不用了。”
赵惊弦心中那份想要与家人分享喜讯的迫切感愈发强烈,他看向虞兴安:“承平兄,我先回屋写封家书,将这喜讯速速告知家中,好让他们悬着的心早日放下,也一同欢喜!”
虞兴安笑着揽住他的肩:“宁绪兄莫急!朝廷的喜报会循例逐级下发至陵州府县,官府接到消息,定会第一时间派人敲锣打鼓到你家中和书院报喜,那阵仗,可比咱们的家书快多了,也风光多了!”
“今日先庆功,待饭饱,再写家书细细道来也不迟!”
赵惊弦当然知晓这官方流程,但他心中那份想要亲自向至亲倾诉喜悦的迫切,却是官样文章无法替代的。
“我知晓。只是,除了家中父母妻儿,村中老家的亲眷族人,还有书院的师长同窗,我都想亲笔去信,告知一声。”
虞兴安略一思忖,也觉自己亲自去信更妥。
这份亲手传递的喜悦,意义不同。
他当即道:“好!那我也写一封!”
于是,两人分别回屋,铺纸研墨。
赵惊弦写了三封信,一封寄予玉娘,倾诉衷肠,细述对家人的安排与思念,信笺因此格外厚重。
一封致横渠书院,感念师长教诲之恩。还有一封,则是送往临丹县木桃村,向赵大伯报喜。
写好后,虞兴安将自己连同赵惊弦的几封信函,特意请了与官府有往来的可靠镖局,专走官道,快马加鞭送往陵州府城赵家、虞家、横渠书院,还有临丹县木桃村的赵大伯家。
算算日子,快马急递,大约十日便能送到收信人手中。
他们的信送出时,朝廷相关部门也在整理这两百多名进士的户籍,分类好,书例们连夜写了两百多份喜报,上面分别写了各人的名字和名次。
盖上部门公章后,由朝廷信差分别送往这些天子门生的地方官府。
三月末,辰时。
百官和新科进士齐聚琼林苑,参加这恩荣之宴。
进士们依着殿试名次,井然列坐,人人身上崭新的进士袍服,衬得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景和帝驾临,礼乐声霎时大作,悠扬庄重。
身着霓裳的宫娥随着乐声翩然起舞。
一舞终了,礼乐声调陡然一转,变得更为宏大、肃穆、悠扬。
内侍官高声唱喏:“陛下恩典,赐新科进士簪花恩荣!”
话音落,两队身着绛色礼服的宫人,手捧覆着明黄锦缎的托盘,步履沉稳,鱼贯而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那些托盘之上。
为首的司礼监大太监亲自上前,笑容满面,声音洪亮清晰:“陛下钦点,一甲三名,国之魁首,恩赐玉带束腰,金花簪帽,喻君子如玉,前程似锦,富贵荣华!”
只见宫人轻轻揭开锦缎。第一个托盘上,静静躺着三条玉带。
那玉带并非全玉,而是以深色锦缎为底,正中镶嵌着一块质地上乘、温润如脂的方形白玉带銙,周围以金线勾勒云纹,两端垂下丝绦,尽显清贵端方。
大太监亲手将玉带为三人系于腰间。
紧接着,另一个托盘被呈上。
锦缎掀开,是三朵以纯金箔精心打制的金牡丹。
祭酒、司业等官员上前亲自给状元、榜眼、探花进酒,并簪金花在三人的乌纱帽上。
“请榜眼郎受花!” 第二朵金牡丹被簪在了赵惊弦的帽檐。
他微微垂首谢恩,心中波澜壮阔。
一甲三人,玉带束腰,金花映顶,立于御前阶下,艳羡、赞叹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赐完一甲,宫人们转向二甲、三甲的进士阵列。
大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二甲、三甲众进士,国之英才,恩赐黑缎带束腰,银花簪帽,喻品性坚贞,勤勉为公,前程可期!”
宫人揭开了后续的托盘。
里面整齐排列着众多黑缎带。
这带子以厚实光亮的黑色锦缎制成,样式简洁大气,只在带扣处饰以简单的云头银饰,显得沉静而庄重。
宫人们有序地为每一位进士系于腰间。
接着,另一个大托盘被打开,里面盛满了以白银精心錾刻而成的银芍药。
虽不如金牡丹那般耀眼夺目,但在阳光下泛着清冷而内敛的银辉。
众属官进酒并按名次顺序,为每一位进士簪花。
景和帝高坐御座之上,看着阶下这满园新贵,和下首的丞相交谈着。
簪花礼毕,所有新科进士整整齐齐叩首谢恩。
景和帝离席后,众人才在礼部官员的引领下,井然有序地离开琼林苑,移步至东华门外。
礼部早已备好披红挂彩的骏马。
状元、榜眼、探花三人身披耀眼的红绸,率先翻身上马。
紧接着,二甲众进士也纷纷跨上马背。
有那从未骑过马的进士,也无需担忧,自有经验丰富的宫人在旁稳稳牵住缰绳。
状元关文山居于最前。赵惊弦在他左后方半步,谢弘义则在赵惊弦右侧。
二甲进士们依据名次高低,依次列于后方,浩浩荡荡。
骏马踏着轻快的蹄声,载着新科进士们缓缓行出东华门。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瞬间将一行人淹没。
长街两侧,早已是人山人海。
京城的百姓们将街侧挤得水泄不通。临街的茶楼酒肆、店铺窗棂,凡是能落脚的地方,都密密麻麻探出兴奋张望的脑袋。
无数道目光交织着羡慕、敬仰与纯粹的喜悦,牢牢锁定了这支由新科进士组成的队伍。
百姓们纷纷议论:“看啊!状元公!”
一个小娘子在酒楼二楼的雅间对着同伴感叹:“前面那三个都还很年轻啊!”
同伴:“是啊!那位就是榜眼!好生俊俏!”
另一个倾慕谢弘义的同伴不服:“探花才俊!”
呼喊声、议论声、赞叹声此起彼伏,在长街之上久久回荡。
就在这沸腾的人潮之中,一抹抹鲜艳的红色开始凌空飞舞。
百姓们手中不停抛出红花往新科进士身上扔。
无数红花,甚至染了红绸的吉祥结,纷纷扬扬,自街道两旁、临街的窗台、甚至更远处的彩楼之上,向着游街的队伍抛洒而来。
进士们稳坐马背,面带得体的微笑,不时向两侧百姓拱手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