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颠簸和刺骨的寒意将苏渺从深沉的昏迷中拉扯出来。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碾碎后又勉强拼凑起来,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经脉都充斥着撕裂般的剧痛,尤其是眉心识海,更是如同被烧红的铁钎反复搅动,空乏欲裂。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好一会儿才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萧玦紧绷的下颌线,以及他脸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和冰渣。他正背着自己,在一条相对狭窄但稳定的冰隙通道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疾行,呼吸粗重而急促,每一步都显得有些踉跄,却依旧稳稳地托着她。
他们似乎已经离开了那片彻底崩塌的死亡区域。
感受到背上的动静,萧玦脚步一顿,侧过头,声音沙哑干涩:“醒了?别乱动,我们还没完全安全。”
苏渺想开口,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她勉强抬起仿佛灌了铅的手臂,轻轻碰了碰萧玦的肩膀,示意自己明白。
萧玦不再多言,继续咬牙前行。苏渺伏在他宽阔却微微颤抖的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内息的紊乱和身体的虚弱。他伤得绝不比她轻,却硬是靠着一股意志力撑到了现在。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天光,风雪呼啸的声音也清晰起来。他们终于钻出了千仞冰隙复杂的地下迷宫,回到了相对开阔的冰原。只是此刻天色晦暗,风雪依旧,难以分辨具体方位。
萧玦将苏渺小心地放在一处背风的冰岩后,自己也脱力般靠坐下去,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又渗出血丝。他迅速取出丹药服下,并递给苏渺一颗。
“我们必须尽快确定方位,返回隐星谷。”萧玦喘息稍定,眉头紧锁,“我受了内伤,你的情况更糟,此地不宜久留。”
苏渺吞下丹药,温和的药力化开,稍稍缓解了经脉的灼痛。她尝试运转内息,却发现空空荡荡,精神力更是枯竭,连与炎阳晶核的微弱联系都变得若有若无。她心中一沉,这次透支实在太严重了。
她下意识地摸向怀中的星枢。指尖触碰到那微凉的表面时,一股奇异的感觉传来。
星枢……似乎不一样了。
它不再仅仅是温润如玉的质感,而是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内蕴虚空般的深邃感。表面的星图依旧,但那些星辰光点之间,似乎多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黑暗丝线在流转,如同宇宙背景中隐藏的暗物质脉络。而那个代表“虚空遗蜕”的标记,已经彻底稳定下来,不再闪烁,颜色也变成了更加深沉的暗银色,与其他星辰和谐共存,甚至隐隐成为了整个星图某个能量流转节点的中心。
更让她心惊的是,当她尝试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探入星枢时,感受到的不再是纯粹的星辰指引之力,而是夹杂了一种冰冷、空旷、仿佛能吞噬一切杂念的“静”。这种“静”与寂灭之根的死亡寂静不同,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无善无恶的“虚无”特质。
虚空遗蜕的力量,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星枢!
她立刻将这个发现,通过虚弱的手语和眼神,告知了萧玦。
萧玦闻言,脸色更加凝重:“异界之物,终究非同小可。它能主动融入星枢是福是祸,尚未可知。我们必须尽快回去,让开阳长老仔细检查。”
他挣扎着站起身,仔细观察着风雪中的地形和隐约可见的星辰方位,试图定位。
“我们现在应该在千仞冰隙的东南侧,距离隐星谷……大约还有一日半的路程。”萧玦判断道,这个距离对于状态完好的他们不算什么,但对此刻重伤的两人来说,却是一段充满危险的漫漫长路。
“还能走吗?”萧玦看向苏渺。
苏渺咬了咬牙,扶着冰岩,试图站起来,却双腿一软,险些栽倒。经脉的空虚和精神的疲惫让她连站立都困难。
萧玦叹了口气,再次在她身前蹲下:“上来吧。抓紧时间。”
苏渺看着他已经不堪重负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必须活下去、将信息和希望带回去的坚定。她不再犹豫,伏了上去。
萧玦背起她,辨认了一下方向,再次踏入了风雪之中。
这一次,路途更加艰难。萧玦的伤势不时发作,速度慢了许多。苏渺则全力运转着微乎其微的内息,配合丹药效果,努力恢复着一点行动能力,同时不断感应着星枢的变化。
她发现,随着时间推移,星枢那种内蕴的“虚无”感似乎在与她自身枯竭的精神力产生一种微妙的互补。当她精神过于疲惫时,那“虚无”会传来一丝清凉,让她保持清醒;而当她试图深入感知时,那“虚无”又如同深渊,让她不敢轻易涉足。
这虚空遗蜕,仿佛是一把双刃剑。
途中,他们遭遇了几波小型的雪原妖兽,都被萧玦勉强击退,但也让他的伤势雪上加霜。有两次,苏渺甚至不得不强行凝聚起一丝炎阳晶核的力量,配合星枢那变得有些诡异的星辰之力,制造出短暂的光影幻象或空间扭曲感,惊走了敌人。
每一次动用力量,都让她如同虚脱。
一日半的路程,他们走了整整两天两夜。当隐星谷那熟悉的、被阵法笼罩的温暖光芒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无论是萧玦还是苏渺,都几乎到了极限。
谷口的守卫发现了他们,立刻发出信号,并飞奔过来接应。
开阳的身影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了谷口,他看到两人狼狈凄惨的模样,尤其是苏渺那气息奄奄、星枢异变的状态,脸上惯有的慵懒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凝重。
“快!抬进去!把所有最好的疗伤丹药都拿来!”他厉声吩咐,亲自上前接过苏渺,指尖星力探入,脸色越发难看,“胡闹!简直是胡闹!经脉都快碎成渣了!精神力透支到这种程度,没变成傻子真是命大!”
他又看了一眼被扶着的、几乎站立不稳的萧玦,“还有你小子,内腑移位,星辉黯淡,能活着回来也算命硬!”
他不再多言,立刻带着两人直奔谷内医疗静室。
劫后余生,带来的并非轻松,而是更加沉重的担子与未知的变数。虚空遗蜕的融入,究竟会给这场与时间赛跑的救世之旅,带来怎样的影响?答案,或许就在苏渺手中那变得深邃莫测的星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