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酉时初刻。
千仞冰隙入口处,狂风卷着冰屑,发出鬼哭般的呜咽。与永冻湖那吞噬声音的死寂不同,这里充满了各种混乱、扭曲的声响,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在冰层深处窃窃私语,又像是空间本身在不堪重负地呻吟。
苏渺和萧玦站在一道深不见底、宽度不过数尺的冰裂缝隙前。这就是星轨推演指示的入口。缝隙内幽暗无光,只有凛冽的寒气如同实质般涌出,其中夹杂着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
两人均已换上特制的御寒服,外面罩着能一定程度上干扰能量探测的“匿踪斗篷”。苏渺怀中紧贴着炎阳晶核和星枢,腰间挂着开阳给的“稳定壳”样品和几块鸽卵大小的灰色“定空石”。萧玦则背负长枪,腰佩短刃,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任何一丝能量异动。
“跟紧我。”萧玦低声道,率先侧身踏入了那道狭窄的冰隙。苏渺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
一入冰隙,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光线骤然暗淡,只有冰壁自身散发出的微弱幽蓝磷光,勉强照亮前路。脚下的冰面并非平坦,而是布满了尖锐的冰棱和深不见底的孔洞,需要极其小心地落脚。更诡异的是空间感——明明沿着直线前行,却感觉方向在不断偏移;有时看似近在咫尺的冰壁,却要走很久才能触及;回头望去,来路已然扭曲变形,难以辨认。
苏渺手中的星枢微微发烫,表面的星图剧烈闪烁,努力适应并修正着此地的空间扭曲。她依靠星枢的指引和炎阳晶核对空间波动的细微感应,不断调整着前进方向,朝着推演出的坐标点艰难行进。
萧玦则凭借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直觉,判断着脚下冰层的承重能力和潜在的危险。他不时用长枪探路,敲碎一些不稳定的冰棱,为苏渺开辟相对安全的路径。
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冰窟。冰窟中央,矗立着几根扭曲盘旋、如同巨型藤蔓般的冰柱,冰柱表面布满了不规则的棱镜面,折射着幽蓝磷光,形成光怪陆离、令人头晕目眩的景象。
就在两人准备穿过冰窟时,萧玦猛地抬手示意停下,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死死盯住左侧一根冰柱的阴影处。
“有人。”他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苏渺心中一凛,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将炎阳晶核的力量内敛到极致。她顺着萧玦的目光望去,只见那阴影处,空气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扭曲,一道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模糊黑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等待多时。
那黑影身形高瘦,穿着一件仿佛由阴影织就的长袍,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纹路的纯白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得如同古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他手中没有武器,只是随意地垂在身侧,但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与虚空融为一体、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空间的诡异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幽墟!影宿的掘秘者首领!
他果然也来了,而且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们的路线!
“观星阁的小老鼠,还有……阳钥的携带者。”幽墟的声音响起,沙哑而平淡,没有任何起伏,却像是直接响在人的脑海里,“你们的脚步,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
他没有动手,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扫过苏渺和萧玦,最终停留在苏渺身上,或者说,是她怀中的炎阳晶核上。
“交出阳钥,留下星图,可免一死。”幽墟的话语简洁而冷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萧玦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枪尖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战意勃发。他挡在苏渺身前,冷声道:“藏头露尾之辈,也敢口出狂言!”
苏渺则心中急转。幽墟显然精通空间之术,在此地占据地利,硬拼绝非上策。而且他的目标明确,就是炎阳晶核和星枢(星图)。
她悄悄将一丝精神力注入星枢,同时感受着此地混乱的空间波动。星枢剧烈闪烁,努力分析着周围的空间结构弱点。
幽墟似乎并不急于动手,他微微偏头,仿佛在倾听着什么,纯白面具朝向冰窟深处某个方向:“时间差不多了……‘遗蜕’即将显形。你们既然来了,便一同见证吧。”
话音刚落,冰窟深处,那几根扭曲冰柱环绕的中心区域,空间突然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一点极其微小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绝对黑暗,凭空出现,随即缓缓拉伸、变形,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虚无波动!
虚空遗蜕!它要出现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幽墟动了!他并非冲向遗蜕,而是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瞬,竟直接出现在了苏渺和萧玦的身侧,一只笼罩在阴影中的手,悄无声息地抓向苏渺怀中的炎阳晶核!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远超常人理解!
他真正的目标,依旧是晶核!抢夺晶核,或许能更方便他控制或影响即将出现的遗蜕!
“小心!”萧玦爆喝一声,长枪如龙,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直刺幽墟肋下,逼他回防!
苏渺也在瞬间做出反应!她没有试图躲避或格挡,那根本来不及!她直接将开阳给的“稳定壳”激活,挡在身前,同时将一股炎阳之力注入其中!
“嗡——!”
稳定壳爆发出强烈的金红与暗蓝交织的光芒,形成一个短暂的能量护盾!幽墟那蕴含着虚空之力的一抓,落在护盾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护盾剧烈波动,堪堪挡住!但苏渺也被那股巨大的力量震得气血翻涌,连退数步。
而此刻,冰窟中心的那点黑暗,已经拉伸成一道长约尺许、不断扭曲变幻的、仿佛由绝对虚无构成的奇异物体——那就是虚空遗蜕!
幽墟一击未能得手,毫不停留,身形再次模糊,直接舍弃了苏渺和萧玦,化作一道阴影,扑向那刚刚成型的虚空遗蜕!
争夺,在这一刻彻底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