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的西湖浸在暮色里,游船的灯笼次第亮起,像串在湖面的珍珠。言云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忽然提议:“去划船吧?正好消消食。”
黑瞎子立刻响应,冲张起灵挤眉弄眼:“哑巴,划船可比倒斗轻松多了,去不去?”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跟着起身的动作,算是默许。
三人租了艘乌篷船,船夫摇着橹,船尾荡开细碎的波。言云坐在船头,晚风掀起她的发梢,带着水汽的凉拂过脸颊。
黑瞎子挨着她坐下,手里把玩着片刚摘的荷叶,时不时往她颈窝里扇两下风。
张起灵坐在船篷下,背靠着木板,目光落在远处的湖心亭。那里灯火通明,隐约传来丝竹声,和他记忆里某个模糊的画面重叠。
就好像很多年前,也有这样的夜晚,有人在船上给他递过一块温热的糕点。
没过多久言云就玩累了,坐在船上的小棚子里,黑瞎子跟张起灵紧随其后。
言云进来一改轻松的模样,坐在那里沉思着。黑瞎子坐在她对面,二人对视一眼。
“是吴二白的人”
张起灵率先打破宁静的说道。
言云冷哼一声说“哼,我还没找他们呢,自己倒是送上门来。”她说着挽了挽头发接着说
“估摸着又有什么事情要找你们呗,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去南海地宫了……”
船篷里的风带着湖水的潮气,比船头凉了些。言云话音刚落,黑瞎子指尖转着的荷叶猛地一顿,挑眉看向张起灵:“南海地宫?你俩怎么知道的?”
张起灵没接话,只是目光往船尾瞟了瞟。那里的水面上,隐约跟着一道极淡的波纹,显然有船在暗处跟着。
“吴二白的人盯了咱们一下午了。”言云用指尖划着船板上的水渍,语气漫不经心,“从楼外楼出来就没断过,以为藏得挺严实。”
她顿了顿,看向张起灵,“至于南海地宫…吴邪现在正琢磨听雷的事,相信没有几天就会找到那里,这估计就是吴二白这么着急找你们的原因了吧!”
黑瞎子听着,嘴角抽了抽“吴邪不是都肺癌晚期了吗?还有下地?”
言云看着黑瞎子挑了挑眉的说“就他那一心只有吴三省的脑子,你觉得他会放过他三叔一丁点消息吗?”
黑瞎子啧了一声,把荷叶往船板上一扔:“得,这是嫌自己命太长。”
他摸出烟盒想点一根,瞥见言云皱眉的样子,又塞了回去,“那按你的意思,吴二白这是想拉咱们去给吴邪当垫背的?”
“不止。”言云指尖在船板上敲出轻响,“南海地宫牵扯着听雷的秘密,据说跟张家的旧事也有关联。
吴二白要的不只是帮忙,恐怕还想借咱们的手,查清里面的猫腻——尤其是哑巴张你身上的秘密。”
张起灵靠在木板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古玉,目光沉沉。船尾的波纹还在若有若无地跟着,像条甩不掉的影子。他忽然抬眼,看向言云:“不去。”
两个字说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言云愣了愣,随即笑了:“我也没打算去。白团团让咱们过安生日子,不是让咱们再往斗里钻。”她看向黑瞎子,“你呢?要去给你那小徒弟撑腰?”
黑瞎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得痞气:“我家大小姐在哪,我就在哪。再说了,吴邪那小子命硬,死不了。”
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起来,“倒是吴二白的人,总跟着碍事——要不,咱们给他们找点乐子?”
言云挑眉:“怎么找?”
黑瞎子冲张起灵使了个眼色,后者默契地站起身,往船尾走去。他动作极轻,像片落叶飘在水面上,很快便消失在船篷的阴影里。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落水声,跟着是慌乱的划水声,很快又归于沉寂。
等张起灵走回来时,手里多了个湿漉漉的对讲机,上面还沾着水草。
“解决了?”黑瞎子吹了声口哨。
张起灵点头,把对讲机扔在一边,重新坐回原位。船尾的波纹彻底消失了,湖面只剩下他们这艘船荡开的涟漪。
言云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忽然想起白团团给的药。或许那些被找回的记忆里,不仅有伤痛,还有这样无需言说的默契。
船缓缓划过湖心亭,丝竹声更清晰了些。张起灵望着那片灯火,眸子里映着细碎的光,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极轻地勾了一下。
言云没错过那个瞬间,心里忽然暖融融的。她靠在黑瞎子肩上,看着远处渐暗的山影,轻声说:“先不管他们了。明天去灵隐寺转转吧,听说那里的素面不错。”
“好啊。”黑瞎子握住她的手,“顺便求个签,问问咱们啥时候能彻底摆脱这些糟心事。”
张起灵在一旁听着,没说话,只是往言云碗里(不知何时摆上的小几上还剩着半碟桂花糖藕)又推了推,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这夜色。
乌篷船慢慢漂在湖面上,灯笼的光映在三人脸上,温柔得像场不会醒的梦。远处的雷峰塔亮了灯,像个沉默的守护者,立在暮色里。
夜幕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下来时,言云带着黑瞎子和张起灵回了曲江老宅。
车窗外,暗处的窥视目光像黏在身上的蛛网,一路跟着,试探的意味越来越浓。
言云捏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心里早把这些跟屁虫骂了千百遍——一群嗡嗡叫的苍蝇,烦得人太阳穴直跳。
第二天一早,言云换了身正红色西装,领口系着同色缎带,脚下踩双黑色细高跟,踏出车门时,阳光落在她肩头,整个人像朵燃着火焰的玫瑰,明艳又带着刺。
身后跟着的还有一众曲江张家的护卫,个个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往吴家老宅门前一站,气势便压得门房大气不敢出。
吴家管家从门内探出头,瞧见这阵仗,脸“唰”地白了,手里的茶盏差点没端稳,转身就往内院跑,嘴里急慌慌地喊:“二爷!二爷!曲江张家的人来了!来势汹汹啊!”
他脚刚踏进垂花门,言云已经抬脚迈过了门槛,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笃笃”的脆响,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护卫们紧随其后,步子齐整,带起一阵风,把想拦的仆役都逼得退到了廊下。
“让开。”言云没看那些瑟缩的下人,目光直直盯着正厅的方向,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冷硬。
她嫌那管家通报得慢,更嫌这些人磨磨蹭蹭——对付吴二白这种老狐狸,就得用最直接的方式,敲碎他那层虚与委蛇的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