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的雕花窗棂漏进细碎阳光,言云用银叉戳起块冰镇西瓜,喂到黑瞎子嘴边时故意晃了晃。
\"瞧瞧如今这阵仗,大清赘婿连为真爱发声的胆子都没,还得好吃好喝供着阿箬。\"
黑瞎子咬下西瓜,汁水顺着嘴角溢出,他笑着舔去,琥珀色眼眸映着言云促狭的眉眼:\"某人怕不是要气歪了鼻子。\"
可不是么?阿箬如今顶着\"慎嫔\"的封号,虽说与降位的金玉妍挤在启祥宫,连册封礼都没捞着,却仗着皇上刻意摆出的宠爱作威作福。
前几日在御花园撞见如懿,竟指着她的鼻子骂\"冷宫爬出来的贱婢\",皇上听了也只皱皱眉没作声。
如懿攥着丝帕站在廊下,瞧着阿箬扭着腰肢离去的背影,气得指尖发颤,偏生那九五之尊都忍着,她也只能压下火气,继续扮着\"人淡如菊\"的贤良模样。
殿外忽然传来太监唱喏声,言云连忙将剩下的西瓜塞进黑瞎子手里,正襟危坐时,却见李玉捧着个食盒进来:\"大长公主殿下,这是皇上赏的冰镇葡萄。\"
她挑眉接过,瞥见食盒底层压着张字条,上面是高曦月歪歪扭扭的字迹:\"阿箬那蹄子又穿了新衣裳!\"
言云忍不住笑出声,转头见黑瞎子正晃着空了的西瓜盘,便将食盒推过去:\"快尝尝,这葡萄比高曦月的醋意还酸呢。\"
如懿受的委屈这就少不得去找凌云彻诉苦。
言云本来不知道的,好巧不巧,被去想告诉凌云彻自己今天又被大长公主殿下赏了什么好东西的魏嬿婉撞个正着。
承乾宫暖阁内,铜炉中沉香袅袅。
言云正歪在黑瞎子怀里看账册,魏嬿婉跌跌撞撞冲进来时,发间的绢花已歪到一边,眼眶通红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殿下!\"她抽抽搭搭跪坐在青砖上,绣鞋沾着泥点,\"娴妃娘娘她...她竟这般编排奴婢!\"
黑瞎子将茶盏往案上重重一搁,玄色衣袍下的玉佩铃铛随着动作轻响。
言云放下账本,用银护甲挑起魏嬿婉的下巴,见她睫毛上还凝着泪珠,却在对视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慢慢说。\"她语气漫不经心,指尖摩挲着魏嬿婉被风吹乱的鬓发。
\"奴婢今日去寻凌侍卫...\"魏嬿婉忽然哽咽,学着如懿慢条斯理的腔调,连眼尾的弧度都学得惟妙惟肖。
\"'那个魏嬿婉现在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巴结上大长公主了,不知道日子过得多好。你还是心疼心疼你自己吧。'\"
她话音未落,黑瞎子已冷笑出声:\"一个妃嫔,不好好待在宫里,倒跟个侍卫诉起苦来?\"
言云垂眸望着魏嬿婉攥紧的丝帕,忽然想起这丫头刚被救下时,也是这般倔强又小心翼翼的模样。
言云端起参茶的手顿了顿,茶盏里的浮沫随着她指尖轻颤。
魏嬿婉见主子不说话,哭得更凶了:\"奴婢明明是看凌侍卫是自己同乡,他干活辛苦,想送块您赏的绿豆糕......谁知道就听见这些话......\"
\"不哭昂,哭花了脸,明天眼睛可肿成桃核啦。\"
言云放下茶盏,用银簪拨了拨香炉里的香灰,\"如懿那性子,惯会拿'体面'当幌子做腌臜事。\"
她想起白日里如懿路过承乾宫时,那双眼瞟向魏嬿婉崭新宫装的怨毒眼神,忽然轻笑出声。
“你且记着,以后见着凌云彻绕着走——省得有人拿'兄弟般感情'做文章,污了咱们承乾宫的地。\"
黑瞎子将匕首收入鞘中,忽然伸手捏了捏魏嬿婉的脸颊:\"哭什么?咱们嬿婉姑娘如今是大长公主跟前的红人,犯得着跟冷宫里出来的人置气?\"
他琥珀色的眼眸映着烛火,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明日让小厨房做些糙米薏仁粥,给那位'心疼自己'的娴妃送去——就说殿下瞧她近来脸色不好,特意赏的。\"
魏嬿婉愣愣地看着黑瞎子,见言云也含笑点头,这才破涕为笑,连忙跪下磕头:\"谢主子和额驸爷!”
殿外夜风吹过,将廊下的风铃摇得叮咚作响。
言云不解道“你说这娴妃怎么想的居然会跟一个侍卫谈论这些…”
黑瞎子低笑出声,将她揽进怀里,玄色衣袍裹着月白色身影,在烛火下映出亲昵的剪影。
\"那咱们可得备好瓜子,等着瞧这出'深宫怨妇会侍卫'的好戏。\"两人说着相视一笑。
言云在知道如懿不但背后说小话,甚至在明面上都不加以掩饰的时候。
重重的将茶盏搁在案上,杯中的碧螺春溅出几滴,在紫檀木上洇出深色水痕。
\"好个娴妃,倒学会给人凭空安罪名了。\"
她攥着魏嬿婉哭诉时递来的帕子,绣着并蒂莲的丝帕还带着泪痕,\"魏嬿婉在本宫身边老实本分,她倒说是'蛊惑'?\"
黑瞎子倚在雕花窗边,玄色衣袍被穿堂风掀起一角,琥珀色眼眸映着廊下徘徊的宫女:\"这就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慢条斯理转动腰间的鎏金酒壶,\"她若真觉得凌云彻被蒙蔽,怎不直接去禀了皇上?偏要在背后嚼舌根。\"
剪秋垂首立于屏风旁,手中攥着新得的密报:\"殿下,奴才已安排人盯着冷宫那条道,但凡如懿与凌云彻再有往来......\"
话音未落,言云抬手打断,鎏金护甲划过烛光,映得她眼底寒光更盛:\"不光是凌云彻,她与海兰往来的一举一动都要盯着。\"
御花园的秋千架下,如懿用丝帕轻轻拭着鬓角,对着海兰叹道:“皇姑姑与额驸行事总不避嫌,当着众人的面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她话音未落,藏在太湖石后的小太监便竖起耳朵,将这话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里。
承乾宫的珠帘突然被掀起,言云攥着从线人处得来的密报,指甲深深掐进檀木桌沿。
“好个娴妃,”她冷笑一声,将纸条甩在案上,鎏金护甲与桌面相撞发出脆响,“本宫敬她是先帝钦点的侧福晋,她倒蹬鼻子上脸,管起本宫的私事来了!”
黑瞎子倚在美人榻上,慢条斯理擦拭着腰间短刀,琥珀色眼眸闪过一丝冷芒:“要我说,直接让她尝尝舌刑的滋味。”
剪秋捧着刚泡好的碧螺春,见状忙劝道:“殿下莫气,娴妃如今不过是仗着皇上的愧疚,咱们且寻个由头,让她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言云突然笑出声,眼尾的丹蔻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她既爱当长舌妇,本宫便遂了她的愿。”
她猛地将护甲拍在案上,震得茶盏里的茶汤都溅了出来,“去,让内务府的嘴皮子都动起来,把娴妃议论长辈的话传遍六宫!”
剪秋垂首应是,刚要退下,又听言云漫不经心道:“再备份折子,本宫明日亲自呈给皇上。”
黑瞎子倚在门框上,琥珀色眼眸映着她冷厉的神色,忽然轻笑:“舍得用蒙古部落的面子压人了?”
言云挑眉回望,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她既不知死活,就该尝尝得罪‘长辈’的滋味。”
次日乾清宫内,皇上捏着折子的手微微发颤。一边是自己的“真爱”如懿,一边是言云身后隐隐绰绰的蒙古使团势力,龙案上的朱批迟迟落不下去。
“皇上若是舍不得罚,”言云忽然开口,指尖划过袖中暗藏的狼毫,“那便让蒙古的亲贵们也来评评理?”
最终圣旨下来时,御花园的蝉鸣都仿佛弱了几分。
如懿从娴妃降为娴嫔,海兰从海贵人贬为海常在,二人皆被禁足延禧宫。
如懿攥着那道明黄圣旨,望着宫墙外的青天,这才惊觉自己刚出冷宫的妃位,竟因几句多嘴,化作了泡影。
而承乾宫内,言云正晃着新得的玛瑙串,听着远处传来的哭嚎声,漫不经心地对黑瞎子道:“这后宫的风,终究是要往咱们这边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