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云瞪他一眼,刚想抬手抹泪,却被张起灵先一步按住手腕。
他不知从哪摸出块干净的帕子,动作轻柔地替她擦着脸,连鬓角的泪渍都没放过。
“要你管。”言云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点哑,却没再掉眼泪,只是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桃子。
黑瞎子把茶盏往石桌上一放,自己拿起块桂花糕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不管?再不管,待会儿解雨臣要是折返回来,瞧见你这模样,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他冲张起灵挤挤眼,“哑巴张,你可得看好了,这小哭猫要是再哭,我可就把你藏的鸡肉干全偷吃了。”
张起灵擦完泪的手顿了顿,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嫌弃,却没反驳。倒是言云被逗笑了,拍开张起灵的手:“谁哭了?我那是沙子迷了眼。”
“是是是,沙子迷眼。”黑瞎子顺着她的话说,给她递过一杯热茶,“喝点暖暖,再迷眼可就成兔子了——还是红烧的那种。”
言云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那点酸涩早就被这插科打诨冲散了。
她看着眼前一个含笑打趣、一个安静守护的人,忽然觉得眼眶又有点热,却不是因为难过。
“去你的红烧兔子。”她抿了口茶,抬眼笑骂,“再胡说,晚饭就让你啃胡萝卜。”
黑瞎子夸张地捂住胸口:“残忍!太残忍了!”
张起灵在一旁看着,嘴角极轻地勾了一下,伸手给言云的茶杯里续了点热水。
阳光穿过葡萄藤,在三人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茶气袅袅,混着点心的甜香,把这一刻烘得暖融融的,再没了半分阴霾。
吴家老宅的正厅里,气氛沉得像要下雨。吴二白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铁青,手里的文玩核桃被捏得咯吱响,脸颊上那道红痕还未消退,透着几分狼狈。
“废物!一群废物!”他猛地将核桃砸在桌上,茶盏被震得叮当响,“连几个人都拦不住,还被人堵在门口扇了脸,传出去我吴家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尽了!”
底下的仆役们噤若寒蝉,没人敢应声。管家缩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刚才去报信的护卫正低着头,额角渗着汗。
“查!给我查清楚那个曲江家主的底细!”吴二白的声音冷得像冰,“什么麒麟女?我看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还有她手里的资料……绝不能让她落到上面手里!”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去跟踪解雨臣的手下回来了。那人脸色慌张,进门就跪:“二爷,解当家的……解当家的去了督查处,手里还拿着个牛皮纸封的盒子,看那样子,像是要上交什么东西!”
“什么?”吴二白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他疯了?九门的底细能交出去?”
“不止……”手下声音发颤,“我们还查到,解当家的顺便递了份申请,说是要……要撤销黑瞎子的通缉令,还提了吴邪少爷沙海计划的事……”
吴二白踉跄着后退一步,扶着桌沿才站稳。他怎么也没想到,言云这一闹,竟直接把解雨臣也逼到了对立面,连最后的退路都要给他们堵死。
“好,好得很!”他咬牙切齿,眼底闪过狠厉,“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去,把南海地宫的地图找出来,再备些东西……”
他凑近手下,低声吩咐了几句,声音里带着股孤注一掷的疯狂。厅里的阴影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像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吴二白派去拦截解雨臣的人还堵在半路,督查处的传真机已经“嗡嗡”地吐出了新的举报材料。
张海客递上去的文件袋鼓鼓囊囊,里面不仅有九门盘口私下交易的账目副本,还有几段清晰的录音。
附页里还有几张截图,是吴家手下伪造张起灵签名、调动资源的记录,时间、地点、经手人,标注得明明白白。
这些东西像颗炸雷,在各个部门里炸开了锅。谁都知道张起灵的身份敏感,九门的浑水没人愿意蹚,可打着他的名号行事,性质就完全变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言云,此刻正在曲江老宅的葡萄架下喝茶。黑瞎子翻着刚送来的消息,吹了声口哨:“张海客这手够狠,直接把吴家架在火上烤了。”
言云捻起颗荔枝,慢条斯理地剥着:“我早说过,动谁都行,别碰我的人。”她把剥好的荔枝塞进张起灵手里,语气淡得像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情,
“吴邪的计划再伟大,也不该拿他当幌子。那些年他被张家当工具,被九门当筹码,够了。”
张起灵捏着那颗晶莹的荔枝,指尖微微发热。他想起那些被篡改的记忆里,总有模糊的声音在说“你是张家的希望”“你必须去守青铜门”,原来连离开之后,他的名字依旧被人拿来利用。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黑瞎子笑得痞气,“他们不是爱打名号吗?那就让上面看看,这名号背后藏着多少龌龊。”
言云没接话,只是看向张起灵,见他眼底掠过一丝沉郁,伸手覆在他手背上:“都过去了。以后没人能再拿你的名字做文章。”
张起灵抬眼,对上她坚定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暖得像要化掉。
而此刻的吴家老宅,吴二白看着加急送来的消息,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他终于明白,张言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他留活路——那些资料,那些举报,不过是她为张起灵讨回公道的第一步。
另一边吴山居的木门被胖子“砰”地推开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地打在八仙桌上,摊开的古籍还带着墨香,可桌边却空无一人。
“小天真?你丫人呢?”胖子嗓门洪亮,手里拎着刚买的酱肘子,转了两圈没见着人,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里屋传来轻微的响动,他几步跨过去,就见吴邪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脸色白得像纸,嘴唇泛着青,手里还攥着半张听雷的图谱。
“操!”胖子吓得魂都飞了,酱肘子“啪”地扔在地上,一把将吴邪抱起来。人轻得像片叶子,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天真!醒醒!别吓胖爷我!”他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打急救电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检查结果出来时,医生把胖子叫到办公室,递过来的片子上,肺部的阴影触目惊心。
“肺癌晚期,”医生的声音很平静,却像冰锥扎进胖子心里,“癌细胞已经扩散了,最多……还有半年。”
胖子走出医生办公室,靠着墙蹲下来,狠狠抹了把脸。阳光从走廊窗户照进来,亮得刺眼,可他觉得浑身都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