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云指尖点了点文件,“主动交上去,是‘功’;被人翻出来,就是‘过’。九门的时代早该结束了,与其被人盯着打,不如自己先断尾求生。”
她顿了顿,看向黑瞎子,眼底带了点笑意:“顺便,把你妹夫这几年攒下的‘通缉令’给抹了。”
黑瞎子吹了声口哨,凑过来看那些资料,笑着打趣:“媳妇儿你这是早有准备啊?连我哪年在哪抢了谁家的地盘都记着?”
“不然你以为曲江张家这些年是摆设?”言云白他一眼,又对解雨臣道,“还有吴邪那边,他沙海计划里那些擦边球操作,我也整理了份简略报告,附在最后。你一并交上去,就说是‘主动坦白’,能换他个从轻发落,至于日后他怎么样那就是他的事了。”
解雨臣快速翻到最后,果然见有几页单独装订的纸,上面条理清晰地列着吴邪当年的布局,关键处都做了模糊处理,既不算欺瞒,又能护住核心隐私。
黑瞎子吹了声口哨,冲解雨臣扬了扬下巴:“听见没花儿爷?这可是你未来妹夫的身家清白,得上点心。”
解雨臣看着那沓资料,又看看言云笃定的眼神,忽然笑了。他把文件重新归拢好,塞进档案袋:“你倒是把后路都铺好了。”
言云挑眉,“总不能打了吴家的脸,还等着人秋后算账。这些东西交上去,上面念着这份‘诚意’,往后咱们行事也能顺些。”
张起灵在一旁静静听着,忽然抬手,指了指档案袋里露出的一角——那是份标注着“张家旧事”的文件。
言云会意,点头道:“放心,该隐去的都隐去了,只留了些无关痛痒的。”
解雨臣拎起档案袋,站起身:“行,这事我来办。不过……”他看向言云,眼底带了点揶揄,“妹妹这运筹帷幄的样子,倒真有几分家主的风范。”
“那是自然。”言云笑了,“不然怎么护着你们这群‘麻烦’?”
解雨臣看着眼前三人,忽然觉得心里那块压了多年的石头轻了些。他站起身,把资料抱得更紧:“那我先回去了,有消息给你捎信。”
“好。”言云送他到门口,“路上小心。”
解雨臣走时,阳光正好斜照进正厅,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黑瞎子看着他的背影,凑到言云耳边:“媳妇儿你这招够狠,直接把九门的根都刨了给上面当投名状。”
“不是刨根,是止损。”言云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葡萄藤,“他们欠的,该还的都要还了。”
“真把家底都交出去了?不怕上面翻脸?”
“这些只是冰山一角。”言云转身往院子走去,阳光落在她发梢,“能保咱们全身而退就行。毕竟,比起那些虚名,我更想咱们能踏踏实实过日子。”
张起灵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快了些,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院子里的荔枝还在甜香,葡萄藤的影子晃啊晃,这一次,连风里都带着点松快的味道。
院子里的葡萄藤垂着青嫩的果,风一吹,叶尖扫过竹椅的栏杆,簌簌地响。
言云坐在竹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木纹,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张起灵身上。
他正拿着块绿豆糕,小口小口地吃着,侧脸在斑驳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她斟酌了许久,喉结动了动,才试探着轻唤:“小官。”
这两个字很轻,像怕惊飞了什么。
张起灵捏着绿豆糕的手猛地一顿,碎屑从指尖飘落。
他抬起头,正对上言云那双浸了水汽的眼睛,里面翻涌着期待、忐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住了。
言云看着他眼底那抹熟悉的清明——不再是蒙着雾的空茫,而是沉淀了岁月的、属于“小官”的神色。
即便心里早有预感,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鼻尖还是猛地一酸,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
张起灵捏着点心的手顿了顿,指尖的碎屑簌簌往下掉。他看着言云泛红的眼眶,没立刻说话,只是慢慢放下手里的点心,用帕子擦了擦指尖。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声音比平时沉些,带着点刚从记忆深处捞出来的沙哑。
这一声“嗯”像块石头砸进言云心里,她瞬间红了眼眶,之前强撑的镇定全散了。
那些被他遗忘的时光,那些他独自承受的孤独,那些她以为永远无法拼凑的碎片,原来真的回来了。
“什么时候……”她想问“什么时候记起来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哽咽,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竹椅的扶手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黑瞎子端着茶盏从屋里出来,见这情景,脚步顿在廊下,悄悄把茶盏放在石桌上。有些时刻,他该远远看着。
张起灵站起身,走到言云面前,笨拙地抬手想替她擦眼泪,手伸到半空又停住,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说:“在楼外楼,你说你是麒麟女的时候。”
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其实早就在白团团的药和她的话里慢慢松动。直到看见那只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麒麟纹身,所有碎片突然就拼在了一起。
雪山上的青铜门,家族的冰冷,还有……很久以前,那个身穿藏服的女子,曾在他耳边说过“别怕”。
言云抬头看他,泪眼朦胧里,瞧见他眼底的温柔,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属于“小官”而非“张起灵”的温度。
她忽然笑了,带着泪:“记起来就好,记起来就好……”
张起灵看着她哭哭笑笑的样子,终于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动作生涩,却带着小心翼翼的珍重:“不哭。”
两个字,像羽毛落在心尖上,软得让人心颤。言云抓住他的手,紧紧攥着,仿佛要抓住那些失而复得的时光。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葡萄叶的沙沙声。黑瞎子在廊下看着,嘴角弯起个温柔的弧度。
黑瞎子端着茶盏慢悠悠走过来,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他往言云面前一凑,笑得眉眼弯弯:“哎哟,这是谁家的小哭猫啊?眼泪都快把院子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