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正厅门口已经出现了吴二白的身影。他穿着件浆洗得笔挺的长衫,手里转着对油亮的核桃,看见言云这副模样,脸上那惯常的从容笑意,终于裂了道缝。
言云看见吴二白终于出现了,温柔的露出微笑,然后大步走到他面前,人狠话不多的直接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吴二白显然没料到她会动手,脸上挨了实打实一巴掌,半边脸瞬间浮起红印,手里的核桃“啪嗒”掉在地上,滚到廊柱边。他僵在原地,眼底的惊怒几乎要溢出来。
言云打完人,脸上那点虚假的笑意也收了个干净。她径直走到一旁的梨花木椅上坐下,姿态慵懒,仿佛刚才那一巴掌不过是掸掉了袖口的灰。
保镖站在一旁递上绣着兰草的手帕,言云接过来,慢条斯理地擦着指尖,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对不住,失礼了。”
她抬眼看向吴二白,语气里半分歉意都没有,“但有些人总像苍蝇似的围着嗡嗡叫,不打醒他,怕是不知道什么叫规矩。”
话音落,她手腕一扬,那块白净的手帕被扔在地上,正好落在吴二白脚边,像在他脸上又踩了一脚。
黑瞎子在暗处看得直吹口哨,心里暗叹——他家格格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对味了。
张起灵则站在阴影里,目光落在吴二白那半边红肿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微微松了松握着刀柄的手。
吴二白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核桃,指腹摩挲着冰凉的壳,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张小姐好大的火气。曲江世家的家教,就是这样对长辈动手的?”
“长辈?”言云嗤笑一声,指尖敲着扶手,“配吗?派人在西湖跟了我一下午,又想把他们往南海地宫的火坑里推——吴二爷这‘长辈’的心思,未免太脏了点。”
她顿了顿,眼神骤然锐利,“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我的人,我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再敢动歪心思,下次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她红色的西装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像极了草原上燃得正烈的篝火,带着灼人的温度。
吴二白看着她眼底的决绝,忽然明白——这曲江来的女家主,比他想象中更不好惹。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转回头,眼底的惊怒混着难堪,却硬是压着没发作,只死死盯着言云:“张小姐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言云跷起腿,红色西装裤勾勒出利落的线条,语气漫不经心却带着冰碴,“替我男人讨个说法。”她抬眼扫过吴二白。
“你们吴家胆子是真够大,利用完我男人,转头就又想算计把人骗去南海地宫当炮灰——怎么,他黑瞎子是你们家养的打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黑瞎子在一旁听得眉梢直挑,故意往张起灵身边凑了凑,嬉皮笑脸地接话:“听见没哑巴?我家大小姐在替我抱不平了。早说过他们那点算计瞒不过人,偏不信。”
张起灵站在阴影里,指尖在黑金古刀的刀柄上轻轻摩挲,目光落在吴二白脸上那道红痕上,没什么表情,却透着股无声的嫌弃。
吴二白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没想到言云不仅动手,还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半点情面不留。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发紧:“张小姐误会了,小邪与黑爷是师徒,不过是想请他……”
“请?”言云笑了,笑声里全是嘲讽,“派人盯梢叫请?拿吴邪的病当幌子逼他卖命也叫请?吴二白,你活了大半辈子,倒是把‘厚颜无耻’四个字练得炉火纯青。”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红色的身影在暗沉的正厅里像团跳动的火:“我今天把话放这——黑瞎子是我男人,张起灵是我家人。你们吴家的浑水,别想再泼到他们身上。南海地宫也好,听雷也罢,敢再打他们主意,我就掀了你们吴家的祖坟。”
最后几个字砸在地上,带着金石般的脆响。言云话音刚落,随她同来的几位护卫“唰”地围拢过来,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冷冽如刀,瞬间将她护在中间。
正厅里的空气骤然凝固,连廊下的蝉鸣都像是被掐断了。吴二白的那些仆役们吓得往后缩,手里的扫帚、抹布掉了一地,没人敢上前半步。
吴二白的脸彻底沉了下去,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他原以为这女娃不过是仗着曲江张家的名头耍横,却没料到她竟真敢在吴家老宅动真格的。那些护卫身上的戾气,分明是见过血的狠角色。
“张小姐这是要撕破脸?”他声音发紧,强撑着最后的体面。
言云缓缓站起身,红色西装在暗沉的光线下像团烧得更旺的火。她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眼神扫过惊慌的仆役,最后落在吴二白脸上:“我跟你有什么好撕破脸的?是你吴家先不把人当人的。”
她抬了抬手,护卫们立刻会意,收了架势却依旧保持着警戒,像蓄势待发的猎豹。
言云站起身,细高跟在地上敲出最后一声脆响:“吴二白。管好你的人,管好你那侄子,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走了暗处的二位。”言云转身,细高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胜利者的从容,“别让这些不相干的人,脏了咱们的眼。”
黑瞎子和张起灵陆续的探出头来跟上她的脚步,经过吴二白身边时,黑瞎子故意撞了下他的胳膊,低声笑:“二爷,记着点,不是什么人都能算计的。”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阳光涌进来,照亮了正厅里狼藉的一地,也照亮了吴二白那张青白交加的脸。他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攥紧的拳头终于松开,指缝里渗出了血。
红色的西装背影消失在门廊尽头时,吴二白才捂着发烫的脸颊,狠狠将手里的核桃砸在地上。
碎开的核桃壳里,露出的果仁泛着油光,像极了他此刻又疼又恨,却偏无可奈何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