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鹅卵石小径上,言云攥着帕子的手沁出薄汗,黑瞎子却哼着不成调的草原歌谣,时不时用弯刀削下路边的柳条编着什么。
“我说——”他突然凑近,身上混合着风沙与马奶酒的气息扑面而来,“你那位皇帝哥哥可比我想象中好说话多了。”
言云白了他一眼,余光瞥见他手中编到一半的草蚂蚱:“你就不怕触怒天颜?”
“公主殿下,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不属于这里?”
黑瞎子突然停步,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亮得惊人:“与其唯唯诺诺当提线木偶,不如赌一把。”
他将草蚂蚱塞进言云掌心,压低声音道:“毕竟,咱们都是‘外来人’,总得给自己挣条活路。”
言云捏着绢帕的手指猛地收紧,东珠手链在腕间发出细微轻响。
她抬眼望去,正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面跳动着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警惕与试探。
凉亭外,海棠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将两人的影子笼在斑驳的光影里。
“你这话什么意思?”
言云后退半步,却见黑瞎子已经大大咧咧地坐在石凳上,从怀里摸出个羊皮酒囊灌了口酒。
“别装了,我刚在乾清宫说那些话,就是想试探你。”他抹了把嘴角,露出招牌式的痞笑。
“正常人听见‘金笼里的雀儿’这种话,早该吓得花容失色了,可你眼睛里冒的分明是想跟我掰手腕的火。”
言云咬了咬唇,想起前世在写字楼加班的夜晚,此刻竟觉得比眼前的困境更真实。
她缓缓在石凳另一端坐下,裙裾扫过黑瞎子随意搁在地上的弯刀:“你先说,凭什么认定我和你一样?”
“就凭这个。”黑瞎子突然掏出个黄铜罗盘,上面刻着的二十八星宿图与这个时代的制式截然不同。
他转动罗盘,齿轮咬合声在寂静的花园里格外清晰:“我在雪山古墓摸金时穿越的,醒来穿越成了这劳什子的小王爷。你呢?是穿书还是渡劫?”
言云盯着罗盘上熟悉的现代工艺,终于破功笑出声。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是如何来的,”
她指尖摩挲着琉璃怀表冰凉的外壳,表盘内精巧的齿轮仍在不知疲倦地转动,
“我只知道我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一个婴儿。”
黑瞎子挑眉,将罗盘随手抛起又稳稳接住:“从牙牙学语开始摸爬滚打,公主殿下可比我辛苦多了。”
他忽然凑近,身上马奶酒混着松脂的气息扑面而来,
“被困在这红墙里小二十来年,有没有想过换种活法?”
言云望着亭外摇曳的海棠花枝,那些被规矩束缚的岁月突然变得清晰。
学不完的女诫,走不完的宫宴,连呼吸都要合乎礼制。
她握紧怀表,表盖内侧的“1954”硌得掌心发疼:“你有办法?”
“办法总要试出来才知道。”
黑瞎子扯下腰间的狼牙吊坠,在指间转得飞快,
“就像我做的这个机关锁,看起来是草原图腾,实则藏着现代密码学的巧思。”
他突然压低声音,眸中闪过狡黠的光,“公主想不想看看,当封建礼教撞上现代智慧,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暮色渐浓,御花园的宫灯次第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言云望着黑瞎子眼底跳动的火焰,忽然觉得胸腔里沉寂多年的热血开始沸腾。
或许这场被迫的和亲,不是命运的牢笼,而是冲破桎梏的契机。
自此黑瞎子被皇帝以陪读的身份留在了紫禁城,黑瞎子每天除了固定要去学堂上课,此外一直都带着言云出宫玩。
晨钟撞破紫禁城的薄雾时,黑瞎子总会揣着两个刚出炉的糖油饼晃进承乾宫。
他将油渍未干的油纸包往言云手里一塞,不等宫女阻拦就拽着人往宫门外跑:\"公主殿下,今天带你去尝尝西市新来的胡饼!\"
皇帝赐的\"陪读\"身份成了最好的挡箭牌。
黑瞎子在太学里把《礼记》折成纸鸢,却能在课后带着言云溜进琉璃厂。
盛夏的某天,黑瞎子不知从哪弄来两辆特制的木轮车,非要拉着言云去城郊看萤火虫。
马车刚出宣武门,言云就被扑面而来的市井气息撞得眼眶发烫。
挑着糖画的小贩、耍猴戏的艺人、还有街角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这些鲜活的人间烟火,是她回到宫墙内之后,再也没见过的风景。
\"抓紧了!\"黑瞎子突然扬鞭,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清脆声响。
言云抓着车辕笑出眼泪,鬓边的珍珠步摇在夜风里叮当作响。
远处万家灯火渐次亮起,恍惚间竟与她记忆里的城市霓虹重叠。
她转头看向驾车的少年,对方琥珀色的眼睛比天上的星子还要明亮。
而在宫里,苏培盛望着空荡的承乾宫直叹气,却见皇帝对着奏折轻笑:\"随他们去吧。\"
御案上,不知何时多了枚用柳枝编的草蚂蚱,在烛火下轻轻摇晃。
残荷满池的秋日,永寿宫的宫门上挂上了明黄缎帘。
言云攥着黑瞎子偷带进来的西洋万花筒,站在宫道转角处,看着轿辇上凤冠霞帔的甄嬛缓缓走来。
曾经清瘦的身影如今笼在繁复华服里,鬓边点翠步摇映着冷光,倒比从前多了几分让人不敢直视的锋芒。
\"公主殿下,可要去打个招呼?\"黑瞎子斜倚着宫墙,腰间新换的牛皮刀鞘还泛着油光。
他最近跟着神机营学火器,身上总带着股淡淡的硫磺味。
言云摇摇头,将万花筒塞进袖中——她太清楚此刻的甄嬛需要什么,与其贸然相见,不如让时间抚平那些伤疤。
当夜,承乾宫的小厨房又飘起甜香。
言云盯着咕嘟冒泡的桂花藕粉,突然被窗外的黑影吓了一跳。
黑瞎子翻墙而入,怀里还抱着个裹着粗布的物件:\"快看!我从工部顺来的西洋自鸣钟图纸,咱们照着做个会报时的机关鸟......\"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甄嬛立在月光下,手中团扇掩着半张脸,唇间的红是那样的刺目。
\"许久不见,长公主殿下倒是越发胡闹了。\"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却在看到案上冒着热气的藕粉时,眼尾泛起不易察觉的暖意。
甄嬛回宫之后,这宫里的生活依旧继续着。
转眼就到了宫宴那天,甄嬛再回永寿宫的时候,被野猫惊吓,产下一对龙凤胎。皇上大喜,赐名弘曕灵犀。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言云也在跟黑瞎子的相处中,感觉自己好像喜欢上这个桀骜不驯的小王爷。
这个不属于枯燥历史长河,与自己同一思想的人。
秋日的银杏叶铺满宫道时,言云总爱数落黑瞎子老翻自己宫里的墙头。
虽然每次黑瞎子都保证走正门,但下一次他照旧熟练的翻墙进承乾宫。
这次他怀里却多了个油纸包——糖炒栗子还冒着热气,剥开时滚烫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松脂味,直往人心里钻。
\"尝尝,这次特意让掌柜多撒了糖。\"
黑瞎子半倚着朱红廊柱,弯刀随意搁在石桌上,却细心地把剥好的栗子壳堆成小山。
言云咬开软糯的果肉,烫得舌尖发麻,心跳却比栗子更滚烫。
她望着少年被夕阳染成琥珀色的侧脸,忽然想起上个月在戏园子,他为了给她占个好位置,竟爬上屋顶挂起自制的反光铜镜。
最要命的是黑瞎子浑然不觉。他照旧拉着她去看杂耍,在天桥底下为她赢回只泥哨。
教她骑马时,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裳烙在后腰。
甚至在御花园偷种向日葵,说是要让公主殿下看看\"会追着太阳跑的花\"。
每当言云耳尖发红,他还会调侃:\"公主这是冻着了?\"
深夜,言云对着铜镜簪花,却总想起黑瞎子说她戴那支素银簪子最好看。
胭脂盒里藏着他捡来的银杏叶书签,叶脉间隐约可见歪歪扭扭的字迹:\"比御膳房的糕点还甜\"。
窗外的月光爬上绣床,她把脸埋进绣着并蒂莲的锦被里,才惊觉满心满眼,早已被那个不羁的身影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