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敦肃皇贵妃病逝后,紧接着就是甄嬛自请甘露寺,宫里的日子也是得过且过。
直到有一天,前朝有消息传出,皇上准备找适龄的女子与蒙古和亲。
此时宫里的几位公主,抛开年幼的淑和温宜,还有刚出生的胧月,适龄的只有言云一人。
那日午后,景仁宫的金丝楠木屏风映出细碎日光,皇后捏着密报的手指微微发颤。
当\"推昭宁公主和亲\"几个字落入言云耳中时,她正将最后一块梅花酥喂进嘴里,甜腻的滋味瞬间化作喉间的苦涩。
窗外的玉兰花簌簌飘落,竟像是提前下起了葬花雨。
沈眉庄打翻了案上的茶盏,滚烫的茶水在青砖上蜿蜒成河:\"公主金枝玉叶,怎能远嫁草原?\"
她攥着言云的手冷得像冰,眼底映着多年后胧月险些被送去和亲的惊惶。
安陵容倚着门框,绣帕绞得发皱,嗓音比秋风还轻:\"皇上...皇上定是一时糊涂...\"
养心殿内烛火忽明忽暗,雍正反复摩挲着奏折上\"和亲\"二字,指腹将宣纸上的墨迹都晕染开来。
苏培盛大气不敢出,只听殿外秋雨砸在青瓦上的声响愈发急促。
\"去传礼部尚书。\"皇帝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令人心惊的沙哑。
七日后,乾清宫钟声回荡,明黄圣旨缓缓展开:\"赐固伦昭宁长公主与科尔沁部扎萨克多罗郡王之子于十一年完婚。\"
旨意末尾,雍正特意用朱砂批注:\"特赐公主府于京城,准长居留驻,承乾宫永为公主栖所。\"
这朱批力透纸背,仿佛要将对妹妹的亏欠都刻进圣旨里。
而此时的承乾宫,言云正对着新赐的公主府图纸发呆。
图纸边角密密麻麻写满小字,从暖阁的朝向到厨房的位置,全是雍正亲自批注的修改意见。
明黄圣旨垂落在承乾宫的青玉案上,朱砂批注的字迹刺得言云眼眶生疼。
她伸手触碰冰凉的卷轴,恍惚间还能感受到兄长挥毫时的滞涩,可这道凝结着疼惜的旨意,终究还是将她推向了既定的宿命轨道。
窗棂外的海棠花瓣扑簌簌落在圣旨边缘,像是为这场别离提前撒下的碎玉。
言云倚着紫檀雕花榻,现代社会关于婚姻自由的记忆与眼前的金册诏书激烈碰撞。
她曾以为凭借先知先觉的智慧,能在深宫中走出别样的路;也曾天真地以为,作为备受宠爱的长公主,总能守住属于自己的人生。
然而此刻,即便她熟知历史走向,即便皇帝兄长满心不愿,封建王朝的铁律仍像无形的巨网,将她牢牢困在\"和亲\"二字之中。
\"原来穿越时空,也跨不过三纲五常的鸿沟。\"
她自嘲地轻笑,指尖抚过诏书上\"金尊玉贵,联姻固疆\"的字句,丝绸特有的触感竟比塞外的寒风更刺骨。
那些精心维系的情谊、小心翼翼规避的悲剧,在皇权与祖制面前,终究敌不过轻飘飘的一道旨意。
铜镜中,她看见自己鬓边的珍珠步摇微微晃动,恍若泪滴将坠。
原来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尊贵的公主,也不过是棋盘上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
这边科尔沁的毡帐里飘着酥油茶的香气,黑瞎子盯着案头金灿灿的圣旨,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羊皮袄下的手掌沁出薄汗,将圣旨边缘捏得发皱——他分明记得,前一刻自己还在雪山古墓里摸黑探路,下一秒就成了扎着羊角辫的蒙古小王爷。
穿越回自己小时候不打紧,要命的是,自己莫名多了个远在紫禁城的未婚妻。
\"世子爷?\"侍从的声音惊醒了他的思绪。黑瞎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上辈子在刀尖上舔血的倒斗生涯他都游刃有余,可现在要面对封建包办婚姻,还要应付那位不知深浅的公主未婚妻,他突然觉得比解地宫墓里的机关还头疼。
目光扫过圣旨上\"昭宁公主\"四个字,先帝最小的公主,历史上没有出现过的人。
黑瞎子摸了摸腰间的弯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某个穿着旗装的小姑娘。
会不会也是和他一样,被困在这陌生的时代里?
想到这儿,他随手抓过案上的酒囊猛灌一口,烈酒烧得喉咙发疼,却压不住心里莫名泛起的一丝期待。
\"有意思,这婚,看来得好好结结了。\"
毡帐外传来苍狼的长嚎,黑瞎子借着酥油灯昏黄的光,将圣旨卷成筒状反复敲打掌心。
羊皮靴无意识碾过地上的羊毛毡,他忽然咧嘴笑开,露出两排白牙。
既然老天爷把他送来这儿,总不能只当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
\"备马!\"黑瞎子翻身披上貂裘,腰间弯刀在火光下泛着冷芒。
\"我要去见见那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
侍从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阻拦这位平日里最是随性的小王爷。
七日后,午门城楼的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
黑瞎子身着镶金边的蒙古锦袍,腰间弯刀坠着的狼牙随着步伐轻晃,大步跨过汉白玉阶。
烈日将他晒得发红的面庞镀上层金,却掩不住那双眯起的眸子里暗藏的锋芒。
乾清宫内,檀香混着龙涎香萦绕,雍正捏着茶盏的指节发白。
当听到\"科尔沁扎萨克多罗郡王之子求见\"时,他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鎏金龙纹震得茶汤四溅。
黑瞎子踏入殿中,既不行三跪九叩大礼,只微微弯腰行了草原礼节,开口便是石破天惊
\"尊敬的大清皇帝,臣接到圣旨就赶了过来,可否让我,见见这位公主陛下。\"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雍正盯着眼前这个不卑不亢的少年,帝王威压扑面而来:\"未成亲前,男女岂可擅见?你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坏祖宗规矩?\"
黑瞎子却摘下皮帽,露出被风沙吹乱的鬓发,琥珀色的眼睛里笑意不减
\"草原的雄鹰,总要亲眼瞧瞧未来的伴侣,是金笼里的雀儿,还是能翱翔天际的海东青。\"
乾清宫内短暂的寂静中,烛火无风自动。
雍正忽而抚掌大笑,龙袍上的金线盘龙随着动作泛起流光:\"好!好个不羁的草原儿郎!\"
他眼角的皱纹里都漾着兴味,转头吩咐苏培盛:\"去把昭宁叫来,就说她的未婚夫婿不远千里的要见她。\"
苏培盛弓着身子疾步而去,殿外传来宫人们交头接耳的细碎声响。
黑瞎子却似早就料到这般结局,大大方方席地而坐,随手从怀中摸出块风干牛肉嚼得津津有味。
还不忘朝目瞪口呆的大臣们挑眉:\"各位大人要不要尝尝?我们草原的风味。\"
片刻后,环佩叮当声由远及近。言云身着月白襦裙立在殿门,发间珍珠步摇随着呼吸轻颤。
她与黑瞎子目光相撞的刹那,看见对方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那模样不像是求见公主的未婚夫,倒像是在雪山下与她分享战利品的同伴。
\"见过公主殿下。\"黑瞎子故意拖长尾音,将草原礼节行得夸张,腰间狼牙坠子扫过金砖发出轻响。
雍正望着言云踏进殿门时微微发颤的裙摆,又瞥见黑瞎子忙不迭起身、连腰间弯刀都险些滑落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浓。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故意将茶盖磕在碗沿发出清脆声响
“昭宁啊,科尔沁路途遥远,你这未婚夫难得进京,想必有许多草原风物想与你说。”
不等言云回话,黑瞎子已喜笑颜开地抱拳:“陛下圣明!臣正想带公主瞧瞧咱们带来的草原上的玩意儿!”
说着便要上前引路,被雍正一声咳嗽止住。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这个胆大妄为的少年,
挥袖道:“苏培盛,带他们去御花园,没朕宣召,任何人不得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