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梆子声刚落,齐家老宅已浸透在红绸与烛火里。
黑瞎子顶着精心打理的背头,特意的没有带墨镜,眼睛里都是神采奕奕的神情。
他反复摩挲着怀里的婚书,羊皮手套下的指节因为紧张微微发白。
这是他亲手写了七遍才定下的版本,每个字都用掺了金粉的徽墨写成,在烛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华。
胡同口,八抬大轿被三十六盏走马灯照得纤毫毕现。
轿帘上的并蒂莲是柯言云给绣的,每片花瓣都用孔雀金线勾勒;
轿杠缠着九道红绸,由张起灵亲自绑上青铜铃铛,每走一步都发出清越的声响。
彩礼队更是浩浩荡荡,打头的金丝楠木食盒里,除了传统的龙凤饼,还摆着黑瞎子手抄的《护妻百则》。
甚至有他专程去长白山采的百年野山参以及他特意去草原捉的大雁。
迎亲队伍刚走到柯府门前,就见大门紧闭,门缝里传出阿宁清脆的笑声:“想娶我们言言?先过姐妹们这关!”
黑瞎子整了整袖口,嘴角勾起势在必得的笑。第一道门,是吴邪和王胖子扮成的“门神”。
举着写满刁难问题的红绸拦住去路:“说出和新娘的九十九个甜蜜瞬间!”
黑瞎子不慌不忙,从初见时她递来的那杯凉茶,说到昨夜一起数过的星星,每一个细节都说的惟妙惟肖。
门内,柯言云坐在梳妆镜前,霍秀秀正为她戴上凤冠。
嫁衣上的金线绣着并蒂莲,一针一线都出自黑瞎子特意请来的苏绣大师之手。
“看他今天能闹出什么花样。”
柯言云嘴角噙着笑,指尖轻抚过嫁衣上的盘扣,想起这些日子黑瞎子忙前忙后的模样,心里泛起丝丝甜意。
闯过吴邪和王胖子镇守的第一道门后,第二道门前的阵仗更显威严。
解雨臣身着月白长衫手持折扇,张起灵深蓝衣肃穆腰间铜铃轻晃,柯景琛双臂抱胸倚着门框,三人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黑爷,空手可过不了这关。”
解雨臣轻摇折扇,扇面上“鸾凤和鸣”四字隐约可见,
“想过这一关,得先饮下‘三关酒’。”话音未落,柯景琛已经端出三个黑陶酒碗,酒液在灯笼下泛着诡异的幽光。
柯景琛幸灾乐祸说“表姐夫,这可是我们作为兄弟给你亲自下厨做的酒。”
张起灵沉默着递来第一碗,碗底沉着几颗不知何物的黑色颗粒。
黑瞎子挑眉接过,仰头一饮而尽,辛辣感顺着喉咙烧到胃里,却仍不忘调侃:“这是给新郎喝的酒,还是给粽子喝的?”
柯景琛说“这可是钻研很久做出来的!”
柯景琛又递上第二碗,酒香中混着草药的苦涩。
黑瞎子捏着碗沿晃了晃,突然瞥见碗底刻着的并蒂莲纹——正是柯言云最爱的样式,眸光微暖,再次一饮而尽。
最后一碗酒端上来时,黑瞎子却在碗口闻到了熟悉的茉莉香。
他抬眼看向面色沉静的张起灵,对方轻轻点头。
黑瞎子喉头滚动,将那碗混着甜蜜与酸涩的液体咽下,从怀中掏出一方绣着茉莉的帕子擦嘴,看向紧闭的朱门:“这下,能让我见我的新娘子了吗?”
“新娘子,该堵门了!”门外传来王胖子的吆喝。霍秀秀起身,与一众姐妹将房门堵得严严实实。
黑瞎子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各位姑奶奶,行行好,让我见见我家娘子!”
哄笑声中,最后一道难关——对对联便抛了出去。
黑瞎子不假思索,张口就来:“上联是‘瞎子有眼只望卿’,下联‘言言无心却留情’,横批‘非卿不娶’!”
屋内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笑声。柯言云红着脸,轻啐一口:“贫嘴!”
终于,大门缓缓打开。黑瞎子望着端坐在喜床上的柯言云,呼吸一滞。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凤冠霞帔衬得她明艳动人。
他缓步上前,单膝跪地,执起她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言言,我来娶你回家。”
柯言云望着他眼底的深情,轻轻点头,任由他将自己抱入怀中。
红烛摇曳的前厅里,柯父柯母端坐在雕花太师椅上,柯奶奶戴着老花镜,手里摩挲着给孙女准备的压箱底的翡翠镯子。
雕花红木长案上,龙凤烛芯爆出细碎灯花。
黑瞎子握着鎏金茶托的手指微微收紧,青瓷茶盏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柯言云凤冠上的珍珠流苏。
他屈身半跪时,特意将膝盖落在铺了软垫的青砖上,生怕婚服下摆扫到柯言云垂地的霞帔。
\"爸,妈,喝茶。\"黑瞎子的指尖还带着温度,手指轻碰茶盏发出清响。
茶雾袅袅升起,模糊了柯父眼中的水光,老人接过茶碗时,指腹蹭过碗底刻着的\"百年好合\",突然想起女儿幼时捧着泥碗给他敬\"露水茶\"的模样。
柯母接茶的手微微发颤,茶盏在茶托上磕碰出细碎声响。
黑瞎子垂眸盯着自己映在茶汤里的影子,墨镜滑到鼻尖也忘了扶:\"妈,往后言言爱吃的桂花糖糕,我每天都给她蒸。\"
这话惹得在旁边的柯言云轻笑,腕上的翡翠镯子碰在茶碗边缘,清越如佩玉相击。
柯父喉结滚动着饮尽浓茶,放下杯子时发出闷响:\"好好待她。\"
轮到柯奶奶时,黑瞎子特意往前探身一点捧着茶碗。
老人颤巍巍地接过,却没急着喝,反而从袖袋里摸出枚用红绳系着的铜钱:\"这是你太姥姥传下的压祟钱,戴着保平安。\"
铜钱塞进他掌心时,黑瞎子突然想起自己孤苦的若年,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只能把茶碗举得更高些。
柯言云敬茶时,她跪在黑瞎子身侧,两人的影子在青砖上叠成完整的圆。
柯父看着这景象,突然想起女儿出生那天也是这样的月圆夜,一晃眼竟已到了嫁人的年纪。
茶盏见底时,柯母终究忍不住,掏出手帕按着眼角,却被柯奶奶轻拍手背:\"傻孩子,今儿该笑。\"
厅外突然传来吴邪的咋呼声,大概是王胖子又把喜糖撒错了方向。
黑瞎子扶着柯言云起身时,趁机在她耳边低语:\"我怎么感觉,咱这茶敬得比下斗还紧张。\"
柯言云用手肘轻撞他腰间,盖头下的嘴角却弯成了月牙。
青瓷茶盏搁在檀木案几上的脆响还未消散,柯奶奶已颤巍巍起身。
老人枯瘦的手抚过柯言云凤冠上的东珠,浑浊的眼眶泛起泪光,指尖抖得几乎捏不住那方绣着并蒂莲的红盖头
\"祝我的好囡囡...\"哽咽卡在喉间,她深吸一口气才将盖头轻轻覆下,金线流苏晃过柯言云泛红的眼角,\"家庭美满,夫妻二人恩爱幸福...\"
柯景琛早已红着眼圈候在阶前,藏青色长衫下摆沾着今早帮着布置喜堂时的金粉。
他半蹲下身时,后颈暴起青筋,生怕动作太急弄乱姐姐繁复的嫁衣。
柯言云环住弟弟的脖颈,嫁衣上的翡翠压襟撞出清响,却掩不住少年沙哑的呢喃:\"姐姐,如果姐夫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让张哥去教训他。\"
少年语气凶巴巴的,背着姐姐起身时却格外轻柔,生怕压皱了霞帔上的盘金绣。
垂花门外,黑瞎子攥着红绸的手骤然收紧,看着柯景琛投来的警告眼神,忙笑着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小舅子放心,我保证连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
迎亲唢呐撕破晨雾,柯景琛小心翼翼将姐姐送上花轿,指尖还残留着嫁衣锦缎的温度。
他望着黑瞎子系紧轿帘的背影,看着轿帘上翻飞的金线凤凰渐渐融入漫天红绸,抬手悄悄抹了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