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柯言云把张起灵接回家之后,这柯家也算是在鸡飞狗跳中度过,其中的原因就是在柯言云跟张起灵吃药的问题。
柯家的长廊每天都上演着三重追逐——
柯言云举着药碗追着檐角的影子喊:\"张起灵!你昨天偷藏的人参我都搜出来了!\"
黑瞎子晃晃悠悠的从葡萄架跃下,抄起阿胶膏堵住她退路:\"先把你的喝了,小没良心的~\"
解雨臣摇着折扇从月洞门踱来,指尖还沾着熬好的姜茶末:\"阿姐,该喝调理身子的药了。\"
最惊险的一次,张起灵为躲药翻上屋脊,却撞见黑瞎子正扒着柯言云窗台往她粥里加蜜饯。
两人在瓦楞上对视三秒,忽然同时往远处看——解雨臣正半跪着替柯言云系鞋带,袖口金丝蝴蝶落在她裙角。
最终三人在葡萄架下达成\"不平等条约\":张起灵喝药时,柯言云必须陪他吃颗蜜饯;而她喝药时,黑瞎子要拉小提琴,解雨臣得弹段小曲儿。
如今每到黄昏,葡萄藤下便飘着药香混着蜜饯甜,解雨臣的小调惊飞麻雀,黑瞎子的琴弦勾住晚霞,张起灵则悄悄把她碗里的黄连拨到自己盏中。
日子转眼间就到了十一月,柯家上下一大早就忙得热火朝天,因为今天是张起灵的生日。
柯家老宅的铜门环还凝着霜花,堂屋已飘出红枣甜香。柯奶奶戴着老花镜,正往糯米糕上嵌枸杞,白发间别着朵孙子辈摘的红梅:“咱们小言接回来的孩子,生辰可不能马虎。”
柯爷爷戴着圆框眼镜,在院里挂红灯笼,竹竿上绑着堂弟举着的“寿星高照”手写横幅,墨迹未干就被风吹得歪歪扭扭。
厨房飘出阵阵香气,柯妈妈戴着围裙,正往刚出锅的长寿面里撒着葱花;将最后一道红烧鱼装盘,转头对正在擦桌子的爸爸说:“记得把咱准备的新衣裳拿出来,小起灵穿肯定合身。”
爸爸笑着点头,脚步匆匆往储物间走去。一旁的堂弟举着自己画的生日贺卡,蹦蹦跳跳地凑到柯言云身边:“姐姐,我的画好看吗?我画了好多星星,要送给张哥哥!”
这时,黑瞎子跨进院门,怀里抱着个包装得花里胡哨的礼盒:“哟,这么热闹!我给哑巴张带了个好东西!”解雨臣紧随其后,手中捧着个古朴的檀木匣子,里面是一整套刻着云纹的银质茶具。
张起灵从院外归来,肩上还落着些雪,他本就清冷的气质在这冬日更显疏离。
柯奶奶颤巍巍拉过张起灵的手,往他掌心塞了个绣着麒麟的红布包:“好孩子,这是奶奶给的压祟钱。”
柯爷爷拍着他肩膀,递来杯温热的黄酒:“来,陪老头子喝一杯!”堂弟举着画满歪扭线条的贺卡扑过来:“哥哥生日快乐!这是我画的你。”
但当他看见满院忙碌的身影,看见柯言云朝他跑来时鬓角飞扬的发丝,看见爷爷奶奶笑着招手,看见堂弟举着贺卡的兴奋模样,眼底那层常年笼罩的霜雪,竟悄然融化了些许。
柯言云拉住他的手,将他往屋里带:“快进来,大家都在等你呢!”
饭桌上,奶奶夹了个荷包蛋放进张起灵碗里,慈爱地说:“孩子,多吃点,身子骨壮实些!”爷爷端起酒杯,笑着说:“以后啊,这儿就是你的家!”堂弟把贺卡塞到张起灵手里,仰着小脸问:“张哥哥,喜欢我的画吗?”
柯言云捧着长寿面走到他面前,面条上卧着两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汤面浮着枸杞和花瓣:“小官,吃面。”张起灵垂眸盯着碗里晃动的倒影,喉结动了动。
烛光摇曳,映着每个人的笑脸。张起灵低头看着碗里的长寿面,又摸了摸颈间柯言云偷偷系上的麒麟玉佩,第一次觉得,原来生日可以如此温暖,原来被人惦记、被人当成家人的感觉,这般美好。
黑瞎子起哄着让张起灵许愿,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围坐在桌前的众人,轻声道:“愿...……。”
夜幕降临时,柯家老宅亮起一片红灯笼。张起灵站在挂满祈福红绸的玉兰花树下,看着柯言云被堂弟拉着放烟花。
黑瞎子和解雨臣倚着门框碰杯,柯奶奶往他手里塞了个暖手炉,柯爸爸拍着他肩膀说“以后就是一家人”。
烟花在雪夜炸开,照亮他手里的红绳——那是柯言云用编发余线随手编的,此刻正系着柯爷爷塞的铜钱,解雨臣送的玉坠,还有柯妈妈挂的平安符。
烛火摇曳时,张起灵解开衣领,取出贴身藏着的玉牌——那是前日他翻柯言云给他的一堆料子中找到的,上面他还刻着类似祝祷的纹路。
他将玉牌轻轻放在柯言云掌心,说:“谢...谢。”
黑瞎子吹了声口哨,解雨臣抬手替他整理歪斜的帽檐,堂弟举着糖糕非要喂他第一口。
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满地红纸上。
柯家满门围着长桌笑闹,张起灵腕间红绳系着柯言云编的平安结,口袋里还揣着堂弟塞的玻璃弹珠。
他忽然想起在雪山流浪的无数个日夜,那时只有风雪作伴,而此刻,他终于懂得何为“人间烟火暖,万家灯火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