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鲁国后,他要第一时间拜访许林。
恳请恩师出手,或请其他同门相助。
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这小苍山山神彻底铲除。
此刻,刀锋所刻的,是他游历四方时的见闻。
“如今我所悟的道理,倒是可以讲给别人听。”
“只是我的力量,还远远不够强大。”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请求老师,允许一位同门师兄与我同行。”
“他们实力足够强,想必能让世人静心听我说道理。”
孔丘此刻有些感慨。
他并不清楚自己的师兄师姐们到底有多强。
但他隐约能猜到,他们一定比那所谓的山神强得多。
然而他并未察觉,
在他面前,那头默默拉车的老牛,
眼中悄然闪过一丝笑意。
他更不知道……
就在那个夜晚,
小苍山,山神庙中。
“哈哈哈!什么伯夏之孙,真是个愚蠢之人!”
得到天材地宝的小苍山山神,在庙中大笑。
笑声回荡山野,如鬼哭般凄厉。
“有此宝物相助,再苦修百年……本神修为必定大进。”
小苍山山神盯着手中的玉瓶,激动地说。
“地仙中期……不!就算是地仙后期也未必不可能!”
“到那时,本神便可谋求更高的神位!”
“一旦功成,每天定要享用十个童男童女作为血食,弥补这百年的亏空。”
想到这里,山神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但就在此时——
“嗯?”
突然,小苍山山神心中莫名涌起一阵令元神震颤的危机感!
那是生死一线的警兆,是无法抗衡的强大力量。
“什……”
可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
自天外,一只巨大的牛蹄如同山岳般轰然落下!
“轰隆!”
——
震耳欲聋的轰鸣过后,不仅山神庙消失无踪。
整座山脉,无论高低起伏,都在这一蹄之下化为平地。
至于那小苍山山神,更是不必多言。
他的元神魂魄,早已随山体一同灰飞烟灭。
“哼!区区一只杂毛黄鼠狼,也敢把俺老牛当作祭品。”
天外传来一个憨厚中带着蛮横的声音。
“索性连你这山一并踏平,省得再来个新山神借着礼教之名胡作非为。”
“不过小老爷说得确实痛快……嘿嘿,俺老牛虽不懂讲理,但拳头可够硬!”
九十八、周游列国传教化,孔丘领悟天机分!
孔丘并不知道,那个被他用刻刀仔细记录的小苍山山神,当天夜里便已死去。
他只是默默地将此事记在心里,继续前行。
卫国、曹国、宋国、齐国、郑国、晋国、陈国、蔡国……他坐着牛车,走过一个又一个国家。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转眼间,十年过去了。
如果说前十二年在草堂听讲、在书阁读书是思想的积累,
那么这十年的周游列国经历,
对孔丘来说,每一步都是心境的提升。
他未曾想到,鲁国之外竟有如此多离奇之事。
他曾见仙裔神镞欺压百姓,而百姓只知跪拜,毫无反抗之心。
他曾见相爱的男女因礼教阻隔,最终双双投江殉情。
他曾见荒年**,百姓交换子女为食,饿殍遍野,而公卿贵镞仍日夜宴饮。
他曾见山野中妖魔频繁出现,民生困苦,世态炎凉。
“礼教二字,实为吞噬人心之理。”
昔日许林对礼教的看法,孔丘如今更加认同。
世间是否有善良的仙裔神镞?
确实有。
世间是否有安定有序的国度?
也存在。
但它们的存在,真的是礼教能够保障的吗?
并非如此。
“礼教设立的规矩,可以约束平民的行为,限制人的举动。”
“但唯独,它无法束缚人心。”
在周游列国的过程中,孔子早已看透这一点。
如果各国的仙家后裔善良且有才能,那么礼法所规定的便是太平盛世。
如果各国的仙家后裔**而贪婪,那么礼法所规定的便是人间地狱。
可惜的是——在邦周传承五百多年后,
真正善良且有才能的仙家后裔……实在寥寥无几。
正如某一天,孔子听到许林为自己唱的一首小曲:
“在这荒山草堂里,我曾做过春秋大梦,看尽了五百年兴衰。”
“眼看他筑起高楼,眼看他振兴礼教,眼看他楼宇倾覆。”
邦周的礼崩乐坏,只是时间问题。
孔子已经意识到这一点。
在他一路行走中,他也结识了许多像端木赐这样的人。
他们出身各异,却都是天赋聪慧之人。
他们都佩服孔子的才学与德行。
和颜回一样,他们也以师礼相待。
他们的人数加起来,恐怕已超过三千人。
其中跟随孔子,前往一个又一个国家的,共有七十二人。
但这一天,
“哞!”
颜回驾着牛车,带着孔子再次来到一个村庄。
不远处,一群孩子正在泥地里玩耍。
牛车之中,孔子远远望着那些孩子。
他目光有些恍惚。
正巧,那群孩子中有个小女孩注意到了孔子。
“二丫,你在看什么?”
旁边一个男孩小声问道。
两个孩子以为自己说话很轻,却瞒不过自小在造化湖边玩耍、耳力极佳的孔子。
二丫。
他一时愣住,随即回过神来。
二丫这样的名字,在各国都很常见。
“那边那位大人,好像想和我们一起玩。”
女孩小声说。
“真的吗?”
男孩睁大了眼睛。
话音未落,两个孩子的母亲便从村子里冲了出来,一把将他们拉回去。
“你们不要命了吗?”
“撞到了贵人,小心挨鞭子。”
她们低声着急地责备着,声音传进了孔丘的耳朵。他看着那两个妇人一边低头行礼,一边退回村里。
“……孔师。”
身旁的颜回轻声唤道。
除了颜回,后面还跟着不少人。
有人骑马,有人骑牛,也有人步行。
都是跟随孔丘一路走来的**。
这也是那两个妇人如此惊慌的原因——在她们看来,有这么多人跟随的人,必定是极其尊贵的贵人。
而越是尊贵的贵人,对百姓来说,往往也越危险。
“我没事。”
孔丘摆了摆手。
思绪却不由自主地回到八岁那年,在陬邑东城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和她的母亲。
同样叫二丫,同样是田间劳作的妇人。
“当年,忘了向她道谢了。”
孔丘低声自语。
随后,他抬头看向面前的**们,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子渊,我们……该回家了。”
“回家?”
颜回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游列国十年,他对“回家”这个词已经有些陌生。
但片刻之后,他明白了孔丘的意思。
“孔师,您……要回鲁国了吗?”
他声音微微发颤。
“嗯。”
孔丘轻轻点头。
颜回的表情更加激动:“您……您已经悟透了人间的真理?”
他内心激动不已。
作为最早跟随孔丘的**之一,他一路相随。
孔丘所见,他亦所见。
但他深知——自己的学识还不够。
他看过世间百态,也明白礼教必然有缺陷。
可他的智慧,还无法参透真正的道理。
这十年的陪伴,让他坚信孔丘一定能做到。
孔丘的才智,足以找到治理人间最合适的道路。
孔丘听了,只是淡淡一笑。
“未必非要悟出什么大道理。”
他抬手,晃了晃手中的刻刀和那块记录见闻的木牍。
此刻,刻刀已经显得有些陈旧。
那块木牍上早已刻满了字。
“只是我的木牍写满了,该回去了。”
听到这个看似随意的理由,颜回不由一愣。
接着,他听到孔丘笑着说:
“至于人间正道……我不敢说完全明白。”
“只是,心里有一个简单的愿望罢了。”
他微笑着说道。
“愿望?”
不仅是颜回,孔丘的**们也纷纷围了过来。
“老师,是什么愿望?”
那个曾经的小男孩端木赐,如今已成长为温文尔雅的青年。
“子贡。”
孔丘望向端木赐,叫着他的字:“你天资聪慧,通晓世理。”
“子渊。”
他又看向颜回:“你天生聪明,心怀仁爱。”
然后,他看向另一位**:“子骞。”
“你本性纯厚,德行高尚。”
他一个一个地讲着,把门下七十二位**的特点一一说出。
无一例外,这些跟随孔丘多年的**,每一个放在任何诸侯国都是栋梁之才。
“你们能恪守周礼吗?”孔丘轻声问道。
“当然可以!”**们齐声回答。
他们本来就能坚守周礼,事实上,在跟随孔丘之前,他们大多已经是周礼的实践者。
然而孔丘又问:“但你们觉得,天下有多少人能坚守周礼?”
这个问题一出,**们顿时沉默了。
随夫子游历列国以来,他们见过太多苦难与不公。这些并非个别现象,而是各国普遍存在的常态。
他们心中清楚:真正能遵守周礼的人,反而寥寥无几。那些本应最尊崇礼法的贵镞,却用周礼来压迫百姓。
面对夫子的提问,他们无言以对。
孔丘却朗声笑道:“你们都是贤士,所以能够坚守周礼。不被外物迷惑,才能明心见性。”
“如果天下人都像你们一样贤明,又会怎样?”
这句话如同惊雷,让**们豁然开朗。
他们终于明白,为何夫子称自己的理想只是一个“心愿”。这个设想实在太大——他们虽不自大,但也清楚自己才智非凡。
颜回不禁陷入沉思:如果真如夫子所说……
如果那种景象真的出现,
孔夫子,若真如此——天下人,都能遵循周礼了!
他睁大眼睛,仿佛突然明白了夫子话语中的深意。
谁知孔丘只是拿起手中的木梳,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
“傻子啊!傻子!”
孔丘大笑:“如果天下人都像你们这般贤德……还用得着周礼来约束吗?”
“天地自然安定,山河自然太平,百姓自然安居,何必用礼法来束缚人心?”
话音落下,**们全都怔住了。
随后,眼中纷纷燃起了从未有过的光芒!
是啊,
如果人人都有德行,
那些礼法规矩,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若人人皆有德行,自然个个善良。
无需任何规矩约束,天下自会和谐统一。
但若人人无德,即便制定再多的礼法……从如今的邦周便可看出,
不过是让恶人打着“礼法”的幌子,行欺压之事罢了!
孔丘见**们神情激动,
不禁拍手笑道:“我打算回到鲁国,实践我的主张。”
“但仅凭鲁国一地,还无法实现天下大治——你们可有人愿意随我一起,传播这个道理?”
话音一落,答案早已不言而喻。
“我们愿意!”
孔丘的**们眼中,仿佛燃起了太阳的光芒。
那是理想之光,是找到正道的明亮!
“我来自卫国,自然要回卫国传道!”
端木赐第一个开口——这些年他随孔丘游历各国,常做买卖,已积累了不少钱财。
“我是蔡国人,自然要去蔡国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