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的法身既然与大巫相当,若在太阴星全力施展……恐怕会伤及星辰根本。”
望舒言简意赅。
“仙子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许林立刻接受了她的提醒。
经过这件事,他对望舒的信任又加深了几分。
于是他直接说道:
“既然炼体已经完成,我这就返回三界。”
自许林界经历蜕变之后,原本混沌不清的时间流动逐渐趋于稳定。
如今,与三界之间的时间差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许林测算时间,那位大师伯的计划应该也快开始了。
他自然也该回到三界去了。
“仙子不妨就在许林界安心修行……若将来有意游历三界,随时告诉我便是。”
他最后还是补了这句话。
虽然让望舒进入三界,可能会引起一些波澜,
但许林在炼体时,望舒在一旁协助的画面,他早已看在眼里。
因此,他对望舒已有些信任。
“不用多虑,我一向喜欢清净——借这个机会用九天息壤培育月桂神树,正合我意。”
望舒只是淡淡地回应。
她虽已重生,但以前亲近的人大多已在巫妖大战中死去。
再加上性格喜静,对三界并无太多牵挂。
随后,许林身形一动,
离开了许林界,回到三界中的泉山。
他走出静修的阁楼,
却没想到刚一出门——
“嗯?渊灵,你怎么在这里?”
抬头便看见渊灵这小丫头守在门口。
“老爷,坏人!”
渊灵气呼呼地说。
许林仔细一看,忍不住笑了。
只见她体内丹气流动,
显然是他之前给的那颗太上老君所赠的灵丹所致。
想必是被那丹药逼得烦了,干脆一口吞下。
然而太上老君炼制的丹药,其丹气何等强烈,自然留在她体内不散。
这丹气虽不至于伤及性命,但也够她受的。
——但她本就是仙灵之体,非血肉之躯。
因此,除非她通过修炼将体内的丹气化去,否则无法随意行动。
“这么说来,大师伯座下的两个童子也应该是仙灵之身……这丹药恐怕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许林想到这里,顿时明白了渊灵为何会这样。
就像被父母逼着写作业的孩子,满脸都是不情愿。
“你这个丫头……”
看着渊灵气鼓鼓的样子,许林觉得这几天闭关的沉闷一下子没了。
他笑着对渊灵说:“你要是能安心修炼一段时间,把体内的丹气全部炼化——老爷我做主,过些日子带你出去走走。”
“真的吗?”
一听能出去玩,渊灵立刻兴奋起来。
自从诞生以来,她还从未离开过泉山呢。
“我怎么会骗你?”
“咦?老爷——那我们到时候要去哪儿呀?”
见许林语气认真,渊灵更加好奇。
“去人间,见一位圣贤。”
鲁国,驺城以北。
一座占地广阔的书院中。
一个男孩手捧书卷,坐在院墙边的高处。
他长相独特——满头白发,眉宽目阔,双耳很大。
乍一看不像小孩,倒像是位老人。
他姓李,名聃。
因为天生面容苍老,私塾里的其他孩子都叫他“老聃”。
此刻,李聃手里拿着竹简,目光却望向天空。
看起来像是在发呆,其实并非如此。
他的眼中流露出思考与智慧的光芒,完全不像一个九岁的孩子。
然而——
“老聃!”
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是同在私塾读书的一个少年,背着行囊,似乎要回家。
“伯夏先生现在有空了。”
他对老聃说道。
“好。”
老聃点点头,语气平静,举止从容,仿佛一位年长者般稳重。
“……”
那个同学看到这情景,脸上毫无意外之色。
说完后,他转身离开。
老聃则不急不缓地走向书院内院,在一扇门前停下,轻轻敲门。
“先生。”
他低声唤道。
“进来吧。”
听到回应,他才推门而入。
屋中坐着一位真正的长者。
那人满头白发,气质非凡,绝非邹城这种小地方的人该有的样子。
但一见到老聃走进来,老人不禁心中叹息。
他叫伯夏,原本是鲁国的大夫。
博学多识,精通礼法,曾是着名的贤士。
当年庆父作乱时,他直言批评这是逆天之举。
因此被罢免官职,贬到邹城。
之后,他在那里开了一所书院。
以他的学问,教学生启蒙本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老聃,无疑是他教学生涯中最特别的学生。
伯夏心里明白,这是一个真正的天才。
自从进入书院以来,老聃几乎每天都会来找他请教问题。
起初,伯夏还能应对自如。
可到了如今,每次见到老聃,他心中都感到沉重。
今天,老聃又照常提出了他的问题。
“敢问先生,世间以什么为根本?”
老聃轻声问道。
伯夏听到这个问题,反倒松了口气。
他觉得这个问题太简单了。
“这并不难——世间自然以礼教为根基。”
他声音清晰地回答。
这也是当世公认的道理。
周朝的礼教,是人世最高的准则。
“什么是礼教?”
“君王施行王道,臣子恪守职责,百姓安居乐业。”
作为一生奉行礼教的老士大夫,伯夏对答如流。
“老聃你想想——如果君王能行君王之道,臣子能尽臣子之责,百姓能过安稳日子。”
“人人遵守礼法,世间自然清明,污浊尽除。”
他捋着胡须说:“只可惜总有人像庆父那样,以下犯上,败坏礼教——幸好有泉山主这样的正道之人出手,否则鲁国的祸患恐怕难以平息。”
他觉得自己今天的回答近乎完美,心中难得轻松。
却没想到——
老聃听完,摇了摇头。
“先生,这话不对。”
“哪里不对?”
伯夏听后,眉头微皱。
老聃轻声问道:“天地星辰、山川草木、江河湖海,有遵循礼法吗?”
这句话一出,伯夏顿时愣住。
老聃却依旧从容地说:“我常看星辰运行,常见江河奔流、草木枯荣。”
“它们虽不懂礼教,却自有其道理。”
“天有天理,地有地势,物有物性,人有人伦。”
“若能明白这个道理,才是正道。”
老聃语气平静。
“因此请问先生:世间究竟以何为本?”
他又一次问出同样的问题。
伯夏无言以对。
他明白了问题所在——
他所想的世间,是鲁国与邦周——讲求礼制,天下才能安定。
而老聃一开始问的,却并非如此。
他看到的是天地星辰、江河湖海。
鲁国朝廷、人间烟火,不过是天地之间的一小部分。
他真正追寻的……是涵盖万物、统御天地的大道!
伯夏听后,苦笑着说道:
“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
“不只是我,天下无人能答。”
“但若你真能推演出天地之道——周公之后,圣贤之名非你莫属。”
说完,他掩面转身离去。
“……”
老聃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他摇了摇头,默默整理行囊。
然后走出书院。
脚步虽慢,思绪不停。
他无意成圣,
却永远不会放弃追寻那条天地至理。
仿佛他来到世上,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逆着驺城熙攘的人流,独自前行。
忽然,耳边传来清脆的童声:
“老爷,就是他吗?”
“咦……他长得好奇怪呀!”
声音稚嫩,似乎年纪尚小。
老聃回头望去——
不远处的茶馆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和一位身穿青袍的年轻人并肩站着。
那年轻人听到这话,捏了捏女孩的脸颊,轻声责备:
“你这丫头,怎么能乱说话?”
许林简直气笑了。
渊灵这丫头,真是口无遮拦。
哪敢这样议论圣人?
不怕被炼成丹药吗?
“唔唔……”
渊灵委屈地看着许林,一脸困惑。
这时,老聃已经走到他们面前:
“二位这是……?”
他对小女孩的话并不在意。
从小到大,这类话他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他从不在意这些。
此刻他主动上前,是因为察觉到许林二人不同寻常。
仅从衣着和气质来看,他们就不是驺城本地人。
他们并非尘世中人!
“我叫许林。”
许林微笑着说道:“世人不知我的真名,只称我为泉山主。”
“图腾神只?”
老聃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自然清楚,泉山主是鲁国国君亲自封赐的图腾神明。
他的老师伯夏曾说,这位山主曾斩杀庆父,使鲁国重归正道,是恩人。
民间传言,泉山主是除妖灭魔、保佑百姓的正神。
鲁国公室则称,他是守护鲁国疆土的福德真仙。
而老聃的父母也曾说过,他的出生,便是泉山主的庇佑。
“山主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指点我的吗?”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许林。
心想,这位在鲁国声名显赫的图腾真仙,或许能解开他心中的疑问。
然而许林却摇头道:“你所追寻的道理,我无法教你。”
他心中暗想:这可不是开玩笑。
大师伯分神化身为老子转世,是为了传承人教道统与自身圣人之道。
他又能教什么?
难道要把截教“天地万物有灵,截取一线生机”的立教根本传授给老聃?
若此刻敢教,别说合作,
截教立刻便会与太清圣人结下深仇。
老聃听完,眼中失落更甚。
但许林随即笑道:“不过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能解你心中的疑惑。”
“是哪里?”
老聃立刻追问。
王宫三百里外,有一座恢弘楼阁。
此阁一年前凭空出现,一夜建成。
名为“求道阁”。
世人皆视其为神迹,鲁国君主姬昭称——此阁是图腾“泉山主”所建。
其中藏书浩瀚,胜过周朝守藏室。
百姓无不心生向往。
鲁闵公随后宣布,一年后此阁将向各国学子开放。
如今阁中已收尽万卷典籍。
“此阁由我所建,其中典籍皆是我竭力搜集。”
“列国传记、山河志异、占卜星象、天文数算、医经工技——凡所思及,此处皆有。”
许林微笑着对老聃说道。
此言不虚。
虽然没有修炼法门,
但其中部分典籍即便在三界也属罕见。
许多书籍是从通天教主与截教门人那里从天庭、碧游宫带来的。
甚至上古先民所刻的龟甲文献,也有摹本收录。
“此阁藏书包罗万象,天地至理尽在此中。”
“你所追寻之道,便在此处。”
许林对老聃笑道。
老聃目睹这浩瀚书海,全是未曾见过的典籍和渴求的知识,
不禁动容:“山主的意思是……”
“可愿为此阁守官,在此护书研读?”
许林温和地询问。
老聃的答案毫不迟疑:“甘之如饴。”
话音未落,他不再顾及许林,
快步走入书林,拿起一卷古书便沉浸其中。
许林见状轻笑摇头。
默然带着渊灵离开。
“老爷,这个人真的能成为您说的圣人吗?”
一百七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