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影安唇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将自己的手机屏幕转向佴梓筠,那姿态随意得像是在分享一个无关紧要的趣闻:“喏,看吧。原汁原味,绝无删减。”
佴梓筠的目光迅速扫过屏幕上那串属于她工作号码的来电显示,以及底下那些肉麻露骨,刻意模仿却漏洞百出的文字。证据确凿,但这只是表象。她蹙紧眉头,大脑飞速运转,将混乱的线索逐一归位。
用这种低劣手段进行短信陷害,从动机和行事风格上看,确实像是被逐出节目组且怀恨在心的王莉能干出来的事。目的简单直接:从职业声誉上彻底毁掉她,合情合理。
但是——“她怎么会知道?”苏晴那句脱口而出的“那条短信”,像一根淬毒的冰刺,深深扎进佴梓筠的疑虑深处。
王莉和苏晴,一个是被扫地出门且声名狼藉的前制片主任,一个是光鲜亮丽,时刻维持完美人设的女嘉宾,这两个人如同两条平行线,几乎不存在直接合作的可能。
除非……苏晴并非策划者的“合作者”,而是一个意外的“发现者”。
佴梓筠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仿佛瞬间穿透了迷雾。
以苏晴那种无孔不入的观察欲和时刻想抓她把柄的执念,她极有可能在某个偶然的时刻窥见了一丝端倪。或许是恰好看到某个行迹可疑的生面孔动过她的工作手机;又或者,更直接的是——苏晴自己也收到了那条拙劣不堪的短信?王莉为了把水搅得更浑,扩大打击面,给几位关键女嘉宾也发一份,并非不可能。
苏晴根本不需要知道这条短信究竟出自谁手。她只需要知道,“佴梓筠”深夜给多位男嘉宾发送性骚扰短信这个“事实”,是一把足以将她置于死地的利器。于是,她立刻抓住了这个天赐良机,以此为“确凿证据”,名正言顺地前来发难。既能发泄积压的私愤,又能将自己完美塑造成一个“被无耻工作人员骚扰未婚夫”的悲情受害者,一举两得。
“原来如此……”佴梓筠长长地吁出一口憋闷在胸口的浊气,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下来。
逻辑链条终于清晰,虽然依旧令人作呕,但至少,她看清了对手的出招路数。
“你想通什么了?”牧影安第一个敏锐地捕捉到她神色的细微变化,立刻追问,那迫不及待的语气活像是追逐独家头条的娱乐记者,眼睛里闪烁着光彩。
“这条短信不是我发的,是有人盗用了我的工作手机。”佴梓筠语速平稳,清晰地下着判断,“尽快找人核查发送记录的Ip地址和登录设备信息,应该可以找到证据锁定源头。”
这是最直接的技术反击路径。
牧影安闻言,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
这些技术层面的推断,不用她说他也能猜到七八分。他真正感兴趣的是那些隐藏在人性褶皱里的更戏剧性的东西——比如她到底推断出谁是幕后黑手?再比如,苏晴为什么会如此失态地抓住这点大做文章甚至不惜动手?这些带着情感纠葛和私密恩怨的细节,才是足以烹制出一场好戏的绝佳素材啊。
叶雷诩站在一旁,指尖的烟早已熄灭,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周身散发着一种冷眼旁观的低气压。他在等,等佴梓筠主动开口,请求他动用资源去调查幕后之人。
他甚至已经在脑中预演好了如何用最刻薄的语言狠狠嘲讽她的“痴心妄想”,让她彻底认清自己的身份和位置——她凭什么认为,他会为她的事费心?她配叫他做事吗?
“既然是一场闹剧……”一个清冷的声音略带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僵持。李竟思来得最晚,却走得最早。他漂亮的眉头紧蹙着,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羞恼和难堪的神情。
被骗本身已让他不悦,而自己竟真的被这种低级伎俩引来自投罗网,更是让这份不悦翻倍。“那我就先回去了。”他话音未落,已转身欲走,仿佛多待一秒都会玷污了他周身那层无形的结界。
“欸,哥,李老师,等等,我送你啊!”另一个被羞耻感灼烧的年轻人立刻找到了脱身的借口。韩苏木几乎是跳着跟了上去,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绝对不能留下!万一诩哥等下当着佴梓筠的面把他如何兴冲冲被骗来的蠢样抖落干净,他以后还怎么维持自己“玩世不恭小爷”的形象?
面子还要不要了!
“啧,脸皮一个比一个薄呢?”牧影安看着那两人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又咂了下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把注意力重新转回佴梓筠身上,脸上又挂起那副“你不满足我我就不走了”的无赖表情:“佴管理员,现在可就只剩下你的‘衣食父母’,”他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面色不虞的叶雷诩,“和求知若渴的我了。”
他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蛊惑,“我保证不说出去,就告诉我吧?你应该不会忍心让我今晚睡不着,一直想着你——这档子事吧。”
在叶雷诩骤然冷冽的视线警告下,他硬生生把话尾拗了回来,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全是毫不掩饰的探究欲。
“牧老师。”佴梓筠微微挑眉。真是风水轮流转,刚刚这位大佬还拿着情报当筹码想跟她做交易呢,转眼就调转个儿,反过来向她索要情报了?
“事态紧急,我还需要抓紧时间为自己善后,以免谣言进一步扩散。”她语气礼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至于您的睡眠问题,或许可以咨询一下专业的医生?我相信他们比我有办法。”
她巧妙地将话挡了回去,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反击。
说完,她不再给牧影安纠缠的机会,后退两步,朝着两位气场迫人的男人微微鞠了一躬:“叶总,牧老师,如果没其他事,我先失陪了。”
姿态恭敬,语气却坚决,然后,不等他们回应,她便转身,踩着青石板快步离开这个让她身心俱疲的是非之地。她的背影在狭窄的巷道里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不容折弯的韧劲。
“挺倔啊。”牧影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摇了摇头,语气里不知是惋惜还是欣赏,“怎么就不开窍呢?”他低声自语。
佴梓筠似乎根本不明白,如果她肯满足他的好奇心,他心情一好,善后这种小事,哪里还需要她自己劳心劳力?他自有无数种方法能让她高枕无忧,甚至还能让幕后那只老鼠倒大霉。
在他看来,不遵从规则的人,迟早会被规则淘汰。
叶雷诩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他只是看着佴梓筠离开的方向,眸色深沉如夜,谁也窥不透那平静海面下翻涌的究竟是怎样的波澜。他安排的清查人手早已悄无声息地布控又撤回,某些证据或许已经躺在了他的私人邮箱里。但他不打算现在告诉她。
让她去碰碰壁好了。只有等她真正意识到困境的棘手,或许才会收起那些不必要的骄傲和疏离,学会……向他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