佴梓筠的声音猛地拔高,像一把生锈的剪刀,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沙哑,突兀地撕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她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玉石俱焚的决绝,试图用这石破天惊的指控掩盖住自己声音里那一丝被羞耻逼出的哽咽。
吼完,她整个人反而奇异地松弛了一瞬,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但眼底深处是更深沉的疲惫和破罐破摔的冷光。脸颊的滚烫还在持续,但她强迫自己抬起下巴,迎向叶雷诩。
“哦?”叶雷诩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压迫感几乎凝成实质。他的声音却愈发阴沉,如同压顶的乌云,覆盖了她的全世界,最想回避的点被精准扫描选中:“他是和你说话有病,还是砸东西发泄有病?或者……”他刻意停顿,目光再次掠过她的嘴唇,那眼神仿佛带着实质的触感,让她刚刚冷却一点的皮肤再次烧灼起来,“亲吻你,也是一种病症发作?”他毫不留情地,将那个词,那个行为,血淋淋地摔在她面前。
佴梓筠感到一阵眩晕,强压下喉咙口翻涌的恶心和更强烈的羞耻。她迎着他冰冷刺骨的审视,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绝望回响,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那平静下是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
“都有。所以,在我眼里,他此刻就是一个需要被强制干预的病人。至于我和他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了这个结果……”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牧影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果然如此”的玩味,韩苏木挑了挑眉仿佛觉得更有趣了,缪式开的镜片依旧冰冷反光——最后落回叶雷诩那张写满掌控与审视的脸上,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凛然,“叶总,我一个人讲不清楚,也不公平。更何况涉及住户隐私,在李老师本人不在场、无法为自己辩解的情况下,我作为管理员,不能妄下定论。万一……”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嘲讽,也像是在为自己的羞耻筑起最后一道防线,“又是哪句话,不小心戳中了他那根过于敏感的神经,引发了更不可控的‘病情’呢?”
“又?”叶雷诩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如同最顶尖的猎手嗅到了血腥味。他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那弧度里甚至带着一丝了然于胸的残酷,仿佛在说:看,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辩解。
“所以,”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锤,“你今天说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让他‘不可自持’地砸了琴、发了疯、还……”他再次故意停顿,目光在她唇上短暂停留,那视线带来的羞耻感几乎让她窒息,“……吻了你?看来问题的根源,在我们尽职尽责的佴管理员这里啊。”
他将“吻了你”三个字说得格外清晰,如同最后的定罪宣判,将她试图用“病人”和“隐私”筑起的脆弱防线,连同她残存的尊严,一起碾得粉碎。
该死!佴梓筠的心猛地沉入冰窟,脸颊残余的热度瞬间被冰冷的绝望覆盖。
叶雷诩的思维像最锋利的解剖刀,瞬间剥离了她言语的伪装,直指她试图掩藏的核心——她对李竟思秘密的利用和刺激!他不仅看穿了,更是在所有人面前,用前任才有的、对她思维模式的精准了解,冷酷地、一遍遍地撕开她的伤疤,并以此为武器,将她钉死在“始作俑者”的耻辱柱上。
过去那点稀薄的情分早已荡然无存,此刻只成了他羞辱她、掌控她的工具。她甚至无法再为自己被侵犯的事实发出一声像样的控诉,所有的辩解都在他层层递进的羞辱和归罪下,显得苍白无力。一股巨大的、混合着被侵犯的屈辱、被当众羞辱的难堪、以及被彻底看穿和碾压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
冰冷的绝望与滚烫的羞耻如同两股对冲的极端力量,在佴梓筠的血管里激烈撕扯、湮灭,最终坍缩成一片死寂的虚无。叶雷诩那句“根源在你”的冰冷宣判,像一柄淬了绝对零度的重锤,将她试图拼凑的最后一点体面彻底击穿,碎片四溅。
该死!心底那个被碾碎的声音在尖叫,自己当年怎么会昏了头,去碰触这团掌控一切、毫无温度的冰冷火焰!这念头在极致的羞愤中炸开,灼痛神经。但也仅仅是瞬间的灼痛,便被更强大的意志强行冷却、压缩。
冷静!她命令自己,指甲更深地陷进早已血肉模糊的掌心,尖锐的痛感是此刻唯一的锚点。
叶雷诩了解她?那她也洞悉叶雷诩!剥开那层优雅的慵懒和慑人的掌控外壳,他的核心诉求赤裸而坚硬:不惜一切代价控制事态,将李竟思那个危险的秘密死死焊在黑暗里,护住他的节目和这座承载着秘密的堡垒!
辩白?在他亲手铸造的审判高台上,她的清白不过是祭坛上无用的灰烬。
一丝奇异而凛冽的变化在她身上弥漫开来。那曾灼烧脸颊的羞耻红晕,如同被投入液氮的烙铁,瞬间凝固、剥落,化为一种渗入骨髓的、毫无生气的苍白。眼底深处翻腾的愤怒、绝望、狼狈,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极致冰冷的、提纯至透明的清醒——强行镇压、凝华。她不再试图防御性地蜷缩,绷紧的脊背反而以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姿态缓缓舒展,将所有的力量内敛,凝聚成一把无形却足以割裂空气的冰铸寒刃。
她缓缓抬起头。
脸上所有属于“佴梓筠”个人的情绪痕迹被彻底抹去,只余下一张属于“星月湾管理员”的、毫无波澜的职业面具。目光平静如深潭寒水,直直迎上叶雷诩那双掌控一切的眼眸,甚至不再闪避他目光中可能残留的、对她唇瓣的审视——那目光,此刻只如扫描一件故障物品的探针。
“叶总,”她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异常平稳,带着一种精密仪器运转般的、毫无杂质的冷硬质感,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切割着空气,“您判定根源在我。那么,根源就在我。”
没有“或许”,没有迟疑,她直接认领了这顶归罪的荆棘冠冕,语气平淡得像在宣读一份资产损益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