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被拉长、扭曲。佴梓筠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撞击着耳膜,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尖锐刺耳,胃里那块冰坨坠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痉挛。她甚至不敢用力呼吸,每一次微弱的胸腔起伏都像在拨弄着引爆炸药的弦。然而,比生理恐惧更汹涌的,是一种让她头皮发麻、浑身血液都仿佛倒流的滚烫羞耻感。
脑子里盘旋的,不再是那架钢琴的天文数字,而是叶雷诩那双此刻正漫不经心把玩着雪茄的手——那双手曾慵懒地掌控过她的命运,如今正捏着她岌岌可危的现在。更要命的是,那张刺目的照片,此刻正赤裸裸地躺在桌面上,被所有人的目光无声地鞭笞着。
“佴梓筠。”
叶雷诩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低沉,像冰凌骤然刺破凝滞的空气,带着冻结骨髓的寒意精准地刺向她。
佴梓筠的脊背瞬间绷紧,几乎是弹射般猛地站了起来!沉重的座椅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在死寂中如同丧钟。就在起身的瞬间,一股不受控制的热浪“嗡”地一下冲上她的脸颊和耳根,烧得她眼前发黑。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热度在皮肤下蔓延,像烙印一样宣告着她的狼狈。她死死掐住掌心,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试图用尖锐的疼痛压下这该死的、不合时宜的羞赧。
“坐。”叶雷诩眼皮都没抬,只吐出一个字,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支昂贵的雪茄上,指腹缓缓摩挲着茄衣。他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她瞬间爆红的脸色,或者,他注意到了,只是选择无视,这无视本身更是一种冷酷的羞辱。
佴梓筠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一节一节地坐了回去。坐下时,她下意识地抿紧了唇,仿佛这样就能抹去刚才被反复提及的、那个侵犯的印记。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但脸颊的滚烫却顽固地不肯褪去。
“说说看,”叶雷诩终于抬起了眼,那双深褐色的眼眸——慵懒的表象下是淬了毒的锐利——精准地锁定她。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紧抿的、或许还残留着些许不自然红肿的唇瓣,那视线像冰冷的针,再次刺中她被侵犯的部位,让她几乎想蜷缩起来。
“从你接手处理‘善后’开始,到我收到这份……”他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优雅,轻轻点了点桌面上那部亮着刺目照片的手机屏幕,指尖甚至在那张“强吻”的影像上短暂地、充满暗示性地停留了一下,“……‘惊喜’为止。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他的语气平铺直叙,毫无波澜,却比任何雷霆咆哮都更令人窒息。
那不是询问,是审判的开场白,而“惊喜”二字,更是将她的羞耻钉在了耻辱柱上供人围观。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的重锤砸在佴梓筠心上。
审问开始了!
可这个问题本身就是致命的陷阱。说李竟思强吻她?照片是铁证!解释李竟思崩溃的原因?那必然牵扯出她精准刺向其秘密的威胁——那是自掘坟墓!她不仅不无辜,还手握引爆更大灾难的火种。更让她难堪的是,叶雷诩明知故问地、一遍遍地将“亲吻”这个事实摆上台面,让她被迫在牧影安戏谑的目光、韩苏木毫不掩饰的好奇、缪式开冰冷的审视下,重温那个被侵犯的瞬间。
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所有尊严,赤裸裸地暴露在聚光灯下,成为一场荒诞闹剧的中心展品。
巨大的恐慌和更深的羞耻攫住了她,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石和冰坨同时堵死,又干又痛。
她眼神慌乱地扫过牧影安——那个引爆一切的罪魁祸首。牧影安接收到她的目光,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提了提,带着一种洞悉她难堪的、令人作呕的愉悦。他甚至故意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视线更“方便”地落在她依旧泛红的脸上和紧抿的唇上。
韩苏木则歪着头,手指在桌面上无声地敲击着节拍,眼神在她和叶雷诩之间逡巡,似乎在评估这“绯闻”的爆炸性,那毫不掩饰的探究让佴梓筠如坐针毡。
最后,她几乎是绝望地看向缪式开——那张永远如同精密仪器般毫无表情的脸。他是现场唯一可能遵循逻辑而非情绪的存在吗?此刻,她只希望他能给她一点点……哪怕一点点人性化的回避。但缪式开推了推无框眼镜,镜片反射着惨白的光,冰冷地隔绝了一切。
他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如同设定好的观测仪,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更加专注地记录着她面部的细微变化:目标NZZ,应激反应等级:极高;皮肤温度异常升高;语言组织能力:崩溃;求助行为:无效指向非情感干预源。
叶雷诩的耐心如同沙漏般飞速流逝。他指间把玩的雪茄骤然停住。空气被抽得更稀薄了,那股无形的、如同山岳般的压迫感轰然暴涨,沉甸甸地碾在佴梓筠几乎要断裂的脊梁上。他显然对她漫长的沉默和无法掩饰的羞耻反应失去了兴趣。
“看来,”叶雷诩的声音依旧低沉,却陡然淬上了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风暴将至的危险气息,“你需要一点提示?或者,”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先是扫过牧影安那张带着隐秘兴奋的脸,最终牢牢钉在佴梓筠苍白中透着不正常红晕、写满羞愤与绝望的脸上,“让我们的‘热心记录员’,帮你重温一下那‘决定性瞬间’的每一个细节?”他刻意加重了“重温”二字,像一把钝刀子,再次凌迟她的尊严。
“李老师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