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山之后,枳兵四处逃窜,直至一个月后,许军才将枳兵全部逐出许境。
“主帅,找到周五的尸体了。”传令兵汇报。
“周六呢?”季允夕迎着风,问。
传令兵回答:“找到他的尸体了……”他又想了想,接着道,“哦,还有毛毛的。”
“嗯。”季允夕微微开口,“我国男丁还有多少?”
传令兵:“四千出头……”
季允夕紧了紧拳头:“知道了。”
传令兵退下。
风中,季允夕立在那儿,想了很久。
全死了?
周六还好说,周五和毛毛,她们一直待在山后头,哪那么容易就死了?
季允夕松了一口气,这是她早已预料的结果。
“想什么呢?”
季允夕回过头去,一抹鲜艳的红色。
“没什么。”季允夕笑了下。
冯魄两步并一步,跑过来:“你之前不是让我问邵亦穆,他那个招式是哪学来的吗?”
季允夕:“是啊,说说看?”
“他那是祖传的。”冯魄随口。
祖传?
简直是胡诌!
周六怎么可能是嶂王的儿子?
季允夕无奈。
“一想到他之前半夜三更潜入我营帐,就一股无名火!”冯魄骂道。
季允夕问:“你确定是他?”
冯魄冷笑一声:“那当然是他!不是他还能是谁!?”
“他承认了吗?还是说你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季允夕不依不饶。
可那个眼神……
她也曾怀疑过,是不是她看错了,但她选择相信她的判断。
“别说了!他一直不承认!敢做不敢当,我最瞧不起这种人了!”冯魄接着骂。
季允夕:“但我看……你最近跟他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冯魄愣了愣,回答:“还可以吧,也不算特别好……其实他人还可以,我觉得他之前那样吧,也勉强算是……情有可原,因为之前我跟他关系不是很差吗?所以他想报复我之类的,也就那样吧。
不过他其实事先提醒了我,就是说半夜会有鬼敲门什么的,让我晚上别睡太死。
我估计他就是想故意气我,但他其实并没有做什么真正伤害我的事情……况且,最近他还救过我好几回,当然,我也帮他挡过很多剑,算是扯平了吧。”
“他还提醒过你?”季允夕精准从她一堆废话中,寻找到疑点。
“对啊,不然我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冯魄道,“所以我觉得,他也并不是真想害我……”
但倘若那个人不是邵亦穆,而是周六呢?
季允夕陷入沉默。
冯魄喋喋不休:“但他明知故犯!明明知道男子是不可以进女子营的,他还敢半夜过来!”
“那你觉得,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季允夕问。
“还能是为了什么?故意吓唬我呗。”冯魄气道,“他那个人,就是这样……”
季允夕不回话。
如若那个人是周六,他为何要对她下手?无怨无仇,定然是有人指使。
邵亦穆提醒了她,如果他不是那个人,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偶然发现,可邵亦穆为什么要提醒她?他们那时候关系并不好。
虽然只有一眼,但我那时候看得很清楚,那个人的眼神……
我想起来了!
那个人的服饰,跟不久前,我在迷雾中遇见的那个男子一样!
那个男子是使剑的,当时雾太大了,看不清他的眼神,我便没多想,可我记得,那个人虽然没跟我过几招,但他似乎很了解我的招式,还一直让着我,没有伤我分毫……
那时我便觉得奇怪,但为了赶去保护母皇,我没细想,啧。
我究竟还遗漏了哪些细节?
周五、周六,这个名字有什么门道吗?应该就是乱取的,如若他两人真是细作,肯定不会取这种令人怀疑的名字,除非他们是原本想假扮兄妹或姐弟,这样便方便平日见面,可我却戳穿了她枳国人的身份,她不想引得周六也暴露,所以便假装不认识?
周六、周五、毛毛,进军营的时间格外相近,这难道也是巧合?
如若什么都是巧合的话,那一切便合理了,可我不信。
那个戴鹰眼面具的男子,定然一直潜伏在军营之中……
“两向牵制分灭溃战,邵亦穆是不是跟你一直待在一起?”季允夕问。
“对啊,怎么了?”冯魄回答。
季允夕:“随便问问。”
“哦,”冯魄滔滔不绝,“他那个人……”
季允夕对他们之间的琐事并不感兴趣,接着想:那晚,去找冯魄的那人撤退的手法,与在迷雾之中那个人,很像。
并且,之前我让周六去刺杀杨焊清,周六一路躲避、藏身,游刃有余。他根本不可能是一个普通士兵,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如若将这一切全部联系在一起的话,周六是个杀手,他受命刺杀冯魄,下令的人……
周五是枳国人,那么周六也是枳国人,而嶂王是从枳国来的王爷。
可这样也说不通啊,周六去刺杀冯魄,为什么呢?
况且他任务失败了,也并没有进行第二次,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是我想错了?
可……
难道是因为邵亦穆?他对冯魄一见钟情了,所以去向嶂王求情?呸呸呸,我怎么也像冯魄一样,开始想这种无厘头的事情了……
往往想知道一件事情发生的原因,便要看事情本身。
这件事情发生了,带来了什么后果?邵亦穆提醒了冯魄,可冯魄却误会邵亦穆。所以呢?总不可能是为了引起我对周六的怀疑吧?我看见他的眼神,这纯属巧合,是无法预判的事情……
冯魄误会邵亦穆……他们原本关系并不好,可现在,冯魄却对他改观……有猫腻!
“你为什么会对他改观?”季允夕问。
冯魄生气:“哎呀,我刚才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全当耳旁风了!”
“再说说呗。”季允夕道。
冯魄语出惊人:“他从杨焊清手下救了我……”
“啊?!”
“对呀,那时候我们被杨焊清逮到了,邵亦穆逃了出去,并且救了我。”
季允夕震惊:简直逆天了!
季允夕:“他逃了出去?”
冯魄:“对啊,那时候,我们是分开审的,杨焊清先审问了他,后来不知怎么,他就逃了出来……”
突然,冯魄也发觉了不对。
杨焊清就在他那里,他怎么可能逃出来?
“要是那么容易就能逃出去,那你怎么逃不出去?”季允夕问。
“我……”冯魄有些慌乱,“我那时候,被绑起来了,还有很多人守着我,我……”
“他呢?”
“他……”冯魄答不上来。
季允夕就差点把“你是不是被骗了”写在脸上了。
冯魄转身便跑,没有丝毫犹豫,仿佛下定某种决心:“我去找他。”
少许,季允夕喊了一声:“传令兵。”
传令兵:“主帅。”
季允夕:“周六的尸体在哪儿?”
传令兵:“已经埋了。”
季允夕毫不留情:“把他给我挖出来!”
传令兵震惊了一下,回答:“是。”
少许,季允夕的面前,出现了一具尸首。
她缓缓走过去,虽然她早有预料,但当看到那张脸时,她还是心头一颤:太像了……不,简直一模一样。
若没有环环相扣的线索作支撑,她很可能会真的以为周六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甚至问过自己,如若他不是杀手,如若他真的死了,自己会不会伤心难过?
没有答案,因为问题不成立。
她蹲下,一眼便瞧见了他脖子上那颗黑痣。
这是……
看得很仔细,那就是一颗黑痣。
这不是他!
季允夕站起身来,似是松了一口气:“再去把他埋了吧。”
传令兵:“啊?”
见传令兵一脸疑惑,季允夕解释:“我只是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毕竟我爱他,你听说过吗?”
传令兵愣了愣,立马缓过神来,连连点头:“我早听说过,主帅跟……”那传令兵是个小伙,一说到这,脸都红了。
季允夕微微一笑:“快去把他埋了吧,入土为安嘛。”
传令兵一口应下:“是!”
待传令兵走后,季允夕的笑容立马垮了下来,她注视着远方:周六,你果然没死。
龙肠道突袭包围战,幸好有你,可你不是为了我吧?
许枳之战,许国胜,如若是嶂王一手操纵,那他的目标,不是许国也不是枳国,而是整个天下。
嶂王苦心经营多年,怎么可能因为一颗小小的黑痣而暴露?
引我入局?
有意思。
而冯魄那边,她去了嶂王府,将府邸翻了个底朝天,却丝毫不见邵亦穆的影子。
她便坐在嶂王府的王座之上,一脚踩上,大声道:“我一日见不着邵亦穆,我就一日不离开,
我看他出不出来见我!”
嶂王府因为她的到来,鸡飞狗跳。
此时此刻,邵亦穆正于嶂王府的地下室中,他的面前正是嶂王。
邵亦穆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如同一名下属:“王爷,我是不是应该出去会会她?她在这府上,恐怕……”
那一声“王爷”叫得格外疏离,似乎邵亦穆根本不是嶂王的儿子。
嶂王勒令:“做好你的分内之事,不要操心你不该操心的!”
邵亦穆:“是。”
这场面,与先前“父子情深”的戏码,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