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龙口内侧后方二里处的隐蔽高地,只有季允夕一人。
案台前,她于地图前比划。
忽然传来一声传令兵的声音:“主帅,陆将军送来暖手炉。”
“进来吧。”季允夕开口。
少许,季允夕将暖手炉接过去,放于怀中,瞬间,暖意漫开。
“人数?”季允夕问。
传令兵:“哦嗯,快枪游骑剩四百余人,步兵剩两千两百余人,铁浮屠剩五百五十余人,留守部队两千人无损。总共损失一千五百余人。”
季允夕:“枳军呢?”
传令兵:“估计死亡四千两百人。”
季允夕想:接近三倍,还不错。
杨焊清也玩得太大了,枳兵本就一日未进食,还这么折腾……不如我趁着枳军粮食未到,再偷一把?
此时,枳军回到原先的驻扎之地,虞弓、王大奋、杜皮之等人在此汇合。
立马于营帐之中议事。
虞弓:“如今,粮食被毁,诱敌之计又失败,诸位有何看法?”
杜皮之:“杨参议呢?怎么连议事也不参加?”
虞弓边上的鹿鹿立马回答:“他由于谋划有误,被主帅罚去面壁思过了。”
杜皮之拈了拈胡须:“原来如此。”
王大奋:“毁粮一事才是当务之急,您向玉国再次借粮了吗?”
虞弓习惯地一挥手:“去问杨参议,他借粮了没?”
诸位官员目光疑惑却又不敢开口,鹿鹿愣了愣,还是去了。
少许,鹿鹿回来:“昨日夜晚便写信寄去了。”
片刻,王大奋开口:“粮食送来应还需几日,不如,去许国百姓那儿搜寻一番,他们必有私藏,况且,我枳军粮食其实还有剩余。”
虞弓:“快去问杨参议,粮食送来还需几日?”
少许,鹿鹿:“最快两日。”
虞弓小声问鹿鹿:“三日……饿得死人吗?”
鹿鹿:“应该不能。”
虞弓:“那便按照王太师的话去做吧。”
林间的晨雾还未散尽,冯魄和邵亦穆踏着干燥的落叶,在密林中穿行。
两人都屏着呼吸,每一步都踏得极轻。
“前面有动静。”邵亦穆突然停下,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冯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约莫二十步开外,一个枳国哨兵正百无聊赖地用长枪拨弄地上的落叶。那是个年轻士兵,脸上还带着稚气,时不时打着哈欠。
邵亦穆弯腰捡起一粒石子,冲冯魄使了个眼色。
冯魄会意,悄悄往右侧移动。
石子划过一道弧线,落入不远处的草丛。
“沙沙”声惊动了哨兵,他立刻绷紧身体,握紧长枪朝声源处走去。
冯魄无声地绕到哨兵身后。
待那年轻人弯腰查看草丛时,她手腕一抖,鞭子如灵蛇般缠上哨兵的脖颈。
哨兵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冯魄用力一拉,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走。”冯魄简短地道,两人继续向前。
太阳渐渐升高,林间的雾气散去。
他们沿着一条干涸的溪床前行,这样既不会留下脚印,又能借着两岸高起的土坡隐蔽身形。
冯魄走在前边,忽然抬手示意停止——前方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一队五人的枳国巡逻兵正沿着溪岸走来。
邵亦穆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队伍后方。
冯魄点头,握紧了鞭子。
邵亦穆像影子一样贴着地面移动,转眼就消失在灌木丛中。
他们一路上便是这般配合的。
冯魄数着心跳,当数到第十下时,队伍后方传来两声闷响。
她立刻跃出,鞭子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缠住最近一个士兵的脚踝,用力一拽。
那人重重摔在地上,还未爬起就被冯魄一脚踢中太阳穴,昏死过去。
剩下的两名士兵慌忙转身,却见邵亦穆的剑已经刺穿一人的胸膛。
最后一人刚要呼喊,冯魄的鞭梢已经抽中他的咽喉。
战斗结束得很快,地上只留下几具无声的尸体。
“配合不错。”邵亦穆擦了擦剑上的血迹,嘴角微微上扬。
“谁跟你……”冯魄冷笑着,弯腰检查那些士兵的随身物品。她找到一张简易地图,上面标注了几个哨点。
“你个傻狗!我们走错路了!”她指着地图道。
两人绕开标记的哨点,来到一处狭窄的山谷。谷口有两个哨兵把守,正倚着长枪打盹。
邵亦穆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旁边一块松动的巨石上。
“帮我一把。”他低声说。
冯魄:“哦。”
两人合力推动巨石,石头起初纹丝不动,但随着他们持续用力,终于开始缓缓移动。
巨石滚下山坡的声响惊醒了哨兵,他们茫然地抬头,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被巨石砸倒在地。
“解决了。”冯魄松了口气,正要往前走,却被邵亦穆一把拉住。
“等等。”他竖起耳朵,“有人来了。”
果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原来有个去解手的哨兵回来了,看到同伴的惨状,转身就跑。
“糟了,他去报信了。”冯魄脸色一变。
两人立刻往山谷深处跑去。
身后很快传来嘈杂的喊叫声和脚步声,至少有十几个人追了上来。
树枝抽打在脸上,荆棘划破衣衫,但他们不敢停下。
冯魄跑在前面,突然听到身后邵亦穆大喊:“小心!”
她本能地侧身,一支箭擦着她的衣袖飞过。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邵亦穆已经挡在她身前,第二支箭正中他的左臂。
中箭的那一瞬间,邵亦穆咬紧了牙,手背上青筋暴起。
“你——”冯魄瞪大双眼,他为她挡箭的身影,与在敌营救她时的身影重叠。
为什么……?
“快走!”邵亦穆咬着牙拔出利箭,拉着她继续跑。
前方又出现几个枳兵拦路。
邵亦穆右手持剑,虽然左臂受伤,但剑法依然凌厉。
冯魄的鞭子在空中呼啸,专攻敌人下盘。
两人背靠背作战,终于杀出一条血路。
“那边有个山洞!”冯魄指着山壁上的一道裂缝。
他们钻进山洞,暂时摆脱了追兵。
洞内潮湿阴暗,但足够隐蔽。
冯魄见邵亦穆狼狈的模样,向他伸出手,却又缩回,一边从衣襟中掏出金疮药,一边道:“你快坐下。”
邵亦穆想:为我涂药?
他这么想着,但他看破不说破,毕竟如若他说出口,冯魄估计又要反悔了。
少许,冯魄蹲下,借着洞口透进的微光检查他的伤势。
箭伤在左臂上侧,血已经浸透了衣袖。
冯魄撕下自己衣角,小心地为他包扎。
突然又用力了一下。
邵亦穆:“嘶!”
他刚想道:你故意的吧?!
冯魄生气道:“你干嘛替我挡箭?偏要我欠你个人情呗!我才不要……”
鬼知道她这话里又有几分担心。
他好歹算是救了我一次,只有在敌营那次才算!这次挡箭不算!就算他没有替我挡下那支箭,我也死不了。
她这么想着,不过先前,她也中过一箭,疼得刻苦铭心。
“不是啊,情急之下,我没想那么多。”邵亦穆随口。
冯魄望着他。
少许,冯魄又撕下一块布,从水囊中倒出水,递给他,又道:“算了,你不方便……你别乱动啊。”
冯魄一面嫌弃,一面替他擦拭面上的血迹。
突然发现那些血迹下并没有伤口。
“这些血……”她疑惑地问。
邵亦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皱眉呻吟:“嘶——伤口好像裂开了。”
冯魄的注意立刻被转移:“啊?我不是叫你不要乱动吗?你是不是傻……?”
“没事,”邵亦穆勉强笑笑,“那些血迹是之前杀敌时溅上的,不是我的。”
冯魄松了口气,继续为他处理手臂上的伤。她没注意到邵亦穆悄悄松了口气的眼神。
包扎完毕,两人在洞内休息了片刻。
邵亦穆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
冯魄望着洞外的天色,太阳已经西斜。
“我们今日肯定是回不去了。”她道,“在天黑之前,最好能找到安全的地方过夜。”
邵亦穆睁开眼:“看一下地图呗。”
“知道。”冯魄掏出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