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魄领着人马,她此时的神情完全不似最初那般嬉皮笑脸,一阵轻又带着寒意的微风凝结在她耳尖。
她眉头紧蹙着,目光扫视着四周的一切,严肃的模样倒与季允夕有几分相似。
秋风瑟瑟。
冯魄领着人马不断前行。
季允夕推测,枳军大致会埋伏在夜幕时分消失之处,便让冯魄踩着位置向东走,生怕进不了敌军环守地似的。
暗处,杨焊清与虞弓在那儿纵观全局,传令兵来问:“许军已进入东侧环守地,是否开始袭击?”
杨焊清瞧着前来的人数,明显察觉到不对:许军怎么可能只有一千余人?
“再等等。”杨焊清开口,又贴着传令兵的耳朵说了什么。
一会儿,传令兵又来报:“许军已经深入,马上就要出环守区域了!”
杨焊清想:有意思。
杨焊清微微开口:“以乱箭开战,随后,以口哨声为号,诸军俱进。”
少许,一支箭突然直刺冯魄眉心,她猛地甩起鞭子,箭锋擦着脸颊掠过去,带起一阵刺痛。
头稍偏,余光里瞥见身后密密麻麻的箭光,正嗖嗖地飞来。
中埋伏了?
冯魄心头猛地一沉。
她早知会有埋伏,却还是有些紧张。
“全军戒备!”冯魄大喊一声,箭雨越来越密,她攥紧鞭子。
话音未落,已有几人中箭。
冯魄立马从腰上箭袋中掏出鸣铃飞号箭,枳兵见之,立马将箭锋对准她手臂。
枳兵一箭射来,冯魄躲闪不及,箭头扎进她手臂。
疼得她浑身一颤,却用手死死攥着鸣铃飞号箭,另一只手猛地从旁侧许兵的竹筐里抓过弓。
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她咬牙将弓抵在腰间,用没受伤的胳膊使劲绷紧弦,把鸣铃飞号箭架上去。
臂上的血顺着指缝滴在箭杆上,她瞄准上空,猛地一闭眼,指尖突然松开——箭啸着冲上天,铃音在风里颤得像她的呼吸。
又一箭朝她射来,她没睁眼,只听着风声辨向,猛地扬鞭一挡。
紧接着反手攥住臂上的箭,狠狠地拔了出来,疼得她浑身一抽,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滚。
一声尖锐的口哨,那是枳兵的暗号!
突然,四面八方冒出了重重枳兵,将冯魄一行人团团围住。
冯魄心头一紧。
枳兵包围圈越缩越紧,快箭破空的尖啸声此起彼伏。
不断有人中箭,伴随着惊马的嘶鸣与蹦跳,快枪游骑队片刻便乱作一团。
冯魄立马反应过来,她猛地一甩鞭,抽飞两支直射面门的箭,同时厉声喝道:“盾阵收缩!护住伤员!”
可比起快枪游骑队那一千余人,敌军人数实在太多。
忽然,一阵猛烈的呐喊声响彻远方:“杀啊——”
是许军真正的计划,开始了。
季允夕领着数千名许兵于外围厮杀,喊杀声震天。
枳兵一层又一层,成环状布置。许军攻击哪处,周围枳兵便会快速聚拢,将哪处围得水泄不通。
季允夕一剑抵下两名枳兵的攻击,剑光流转间,枳兵双双锁喉。
她高高骑在马上,趁着这个间隙,抬头冲着包围圈中心张望。
太远了,恐怕……
枳兵布置尤为精妙,外围许兵难以突破枳兵防线。
季允夕狠狠攥紧剑柄,心中不祥:这样下去……
“这样下去,我们全得死在这儿!”冯魄眯眼望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季允夕的骑兵被层层重甲兵阻隔,长枪如林,寸步难进。
此时,高处观察战局的虞弓会心一笑:“这下蛮人没招了吧?”
额角汗水滚落,冯魄咬紧牙关,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南侧有一条窄道,阴森,不知通往何处。
可她别无他法!
冯魄将鞭子一收,冲着周围几个许兵身上拍去,张口便道:“你们跟我走,其余人继续坚守,等主帅接应!”
她扬起鞭子冲马屁股上一抽,马儿冲着那诡异的小道奔去,她猛地扯下染血的护腕,往地上一摔。
跟在她身后的几匹战马踏过那护腕,几瞬,护腕便被踏了个稀巴烂。
冯魄这么做,是为了分散敌军注意。
而此时,隐蔽处的杨焊清微微一笑:上钩了。
南侧小道,伸手不见五指,冯魄冲在最前边,几许兵紧跟其后。枳兵也很快反应过来,派人前去追击,并将小道封锁。
其余许兵原地死守,他们的目的便是,给外围争取时间。
季允夕带着许兵左击右闯,看似主力四处奔波,实则在各处藏下人马。
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搞得就像谁不会一样。
南侧小道,冯魄身后不断有许兵陨命。
最终,冯魄身边只剩两人。
可很快,一人马匹受惊,滚下斜坡;另一人为给她打掩护,身中数箭,最终用身躯拦在道路中间,为她争取时间。
“啊!”那是最后一许兵痛苦的呻吟,他的脑袋于马蹄下溅出鲜血。
冯魄听到那一声,猛地回头,却只见地上模糊的身影被践踏得不堪入目。
冯魄纵马奔驰着,她身后无数敌军马蹄声于空气中回荡,与她的呼吸声相互绞杀。
什么?!
是死路!
嫣红一声破空的嘶鸣,将所有节奏全部打乱,它及时停下马蹄,冯魄也立马反应过来。
怎么办?
冯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实在脱不了身,宁死不做笼中囚!
她调转马头,握紧鞭柄任长鞭垂落于地,发出细细“沙沙”声。
寂静,敌军的马蹄声愈来愈近,冯魄握鞭柄的手也越来越紧,仿佛下一瞬便要渗出血来。
突然,传来一轻声:“冯魄——”
裹着风声,特别模糊,冯魄隐隐约约听到,可紧绷的思绪让她认为是自己听错了。
又一声:“冯魄——”
这回她听得真切,那绝不是幻觉!
“谁?!”冯魄惊地猛一个回头,只见漆黑一片,连鬼影子也见不着,她眼睛瞪得像铜铃,目光扫过四周处处,“是人是鬼?!”
忽然,她身边不远处,竟亮起一丝火光。
冯魄攥紧了眉头:鬼火?鬼火不是绿的么……
她猛地一抬手,鞭子如同毒蛇般甩出,直击那人门面。
“我……!”那人一惊,似乎一躲,却没有拿好火折子,火忽然灭了,“我要救你,你还如此不知好歹!”
冯魄这才认出:“邵亦狗?”
“啧。”少许,那一点火光又亮了起来。
枳兵马蹄声逼近。
冯魄心头一慌:“你躲在哪儿?”
“这里边有个山洞,你再不进来……”
冯魄踏着马镫踢了踢嫣红,嫣红试探着朝着火光走去。
忽然,冯魄:“啊!”
撞击声。
邵亦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都说了是山洞,你骑在马上,不撞到头才怪。”
“切——”冯魄捂着额头,跳下马去。
“快!”枳兵大喊。
“快!”冯魄小声冲嫣红。
一人一马快速隐入山洞,邵亦穆吹灭火光,顿时,昏天黑地。
枳兵赶到,他们的马儿可没有嫣红聪明,不知前方绝路,驮着主人便摔了下去。
几声惨叫。
后方枳兵勒马停下,议论纷纷:“怎么是绝路?”
“刚才咱们来的路上不是听见一声摔滚声?估计是掉下去了吧。”
冯魄想:什么摔滚声?那是你姑奶奶撞到头了。
“管她呢,反正已经无路了,我们赶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