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虞两人这一整日都混在枳军中训练,很平常,杨焊清并没有下达什么特殊的指令,他不会在今日之后出兵,那他便一定留有后招。
而中午,季虞两人一个都没有抢到东西吃,那些枳兵如同饿死鬼一般,见到食物便蜂拥而至。
季允夕想询问坐在一旁的枳兵,不料刚向他靠近,他无神的目光忽然变得警惕,不停嘴中大口啃食的动作,立马向一边挪了挪。
见状,季允夕便更加疑惑了。
她连续想问几个人,可他们均是这般态度。
直到回营帐中,季允夕才得到答案:“你们之前守城,饿了还能去城里捞点,我们就不同了,没日没夜地守在这里,吃的还是那掺了沙子的东西,我呸!当官的都不是人!他们不把我们当人,拿着吃人不吐骨头得的金子银子,吃那山珍海味……
今日的粮食终于不是掺了沙子的,大伙儿能不抢着去领吗?”
季允夕才恍然:杨焊清舍弃的枳国遣粮,都是掺了沙子的……
傍晚,训练结束,季允夕要开启她的计划了。
枳兵纷纷冲去领吃食,场面一度陷入混乱,管也管不着,这是个大好的时机,但此时天色尚早,不可急躁。
季虞两人随着人流去领吃食。
枳兵伙房,士兵们正排着队,迫不及待地领取吃食,季虞两人则蹲守在一旁,等着人少了再去。
季允夕问:“你饿吗?”
“还好。”虞踶令回答。
良久,待人少时,季允夕站起身来,语气平静,似乎是她思索很久之后的决定:“先去领点东西吃吧。”
她一想到许国子民种出来的粮食出现在枳兵手上,她便没了胃口。可想了又想,她不去领,反而便宜了那些枳国士兵。
少许,季虞两人领到了一些食物,与许军里边的没什么两样。
远远望见时倒不觉得如何,直到此刻握在手心里,才知道自己有多饿。他俩可是有整整一日没有进食,一下子便狼吞虎咽起来,倒与边上的枳兵没什么两样。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手中的食物便连渣也不剩了。
季允夕站起身来,四处寻找着……
“你要去哪儿?”虞踶令也站起来。
“另一个伙房,供枳国贵族吃食的那个。”季允夕回答。
虞踶令:“我带你去。”
季允夕立马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路?”
虞踶令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你……
“你上次派我来过。”虞踶令回答。
季允夕:“哦。”
很快,两人躲在了那伙房附近,季允夕指了指伙房的角落:“待会儿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你趁机把那壶油偷走。”
“好。”虞踶令道。
此时,伙房正在收拾,季允夕走上前去,军厨立马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你个士兵怎么来这里?快滚!”
季允夕指着行军灶上的剩菜:“好啊!俺们每日做着最苦的事,吃着最难吃的东西!可这些狗官,吃香的喝辣的,完全不把俺们当人看!”
不等那些军厨反应过来,季允夕便冲进伙房,手忙脚乱地将行军灶上边的东西掀翻。
“哎!你发什么疯?!活腻了?”军厨立马围过去拦她。
与此同时,虞踶令绕到他们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那壶油。
季允夕身法灵活,任那些军厨再怎么阻拦,她也不会被他们碰一下,反倒将他们耍得团团转。
季虞两人对过眼神之后,季允夕一个后退,嚷嚷:“哎呀,别抓俺了!俺再也不敢来了!”她逃了出去,一下便没了影。
天黑时分,季虞两人于约定好的地方会合。
季允夕:“下一步,军资库。”
虞踶令提着那壶油,带着她找到军资库,有军需官守在那儿,季允夕扬起她那殷勤的笑容,驼着背走上前去。
军需官一见她那模样,嫌弃着后退了半步:“你干嘛的?没事别往这边走。”
“营房木柱上裂开了几道口子,您看……”季允夕声音低沉又拖拖拉拉。
军需官直接受不了了,立马打断她:“知道了。”
少许,军需官取来装在短竹筒里的松脂,递给她:“拿了快走!”
“谢谢您嘞!”季允夕又冲他憨傻一笑。
军需官要被恶心吐了,又道了一句:“快滚!”
“好嘞!”季允夕转过身去,将短竹筒收入衣襟之中,得意一笑。
躲在暗处的虞踶令瞧着她那模样,嘴角竟也上扬了一下。
季虞两人会合,季允夕将油壶的盖子打开,不见丝毫杂滓浮油,只见整整一壶清亮的油,季允夕心中一叹:果然,枳国只有贵族才配吃这么好的油。
油香浓郁,季允夕立马将盖子关上。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季允夕小声一句。
虞踶令:“去哪儿?”
“我记得路,去军仓。”季允夕头也不回一下。
她此时严肃的样子,与在枳兵面前那殷勤愚蠢的模样格格不入。
仓房间隙,季虞两人躲在那儿,这是运粮来此时季允夕便瞧上的藏身之所。
现在,只需耐心等候……
“全军戒备!连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入!”忽然一声极具命令意味的喊声。
季允夕想:晚啦!
军仓方方面面都加强了守卫,可他们早已埋伏此处。
现在,他们只需等待一个时机,而在此期间,季允夕要制作一样重要之物——火球。
也就是速燃包,用麻布将松脂与硫磺粉包裹起来即可,她已经得到了松脂,而她身上本就带了硫磺粉。
季允夕有预感,她要制作很多,而在虞踶令眼中,她忽然撕起了她自己的衣裳。
“你……”虞踶令开口,有些震惊,但他又想:她这样的人,做出什么事都不足为奇吧?
“嘘,快,整些布出来。”季允夕小心翼翼又快速地撕下一块布,扯平展示给他看,“这个大小便可。”
虞踶令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她。季允夕继续着她手上的活,专注着每一个步骤。
“嗤啦!”虞踶令猛地一撕。
“嘘!”季允夕被他那一声巨响吓得心头一震,她连忙向外张望,幸好巡逻的枳兵已经走过去,“你在做什么?等着我帮你弄。”
很快,季允夕的外衣便“片甲不留”了,她将做好的火球整齐地摆放在地上。
她望向虞踶令那完好无损的衣裳,道:“你站着别动。”
虞踶令竟有些不安……
季允夕撩起他的衣角,用她独到的手法将麻布撕破,此时,虞踶令才发现她指尖藏了刀片。
原来如此,难怪没声。虞踶令想着,一动也不敢动。
呼吸声、心跳声,弥漫在空气中,季允夕划破他衣裳,此处昏暗无光,季允夕只有凑得很近才看得清楚,不知不觉,她的脑袋已贴上他胸口。
他心跳好快。季允夕撕下一块布,这才仔细察觉。
忽然,她也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
别慌!季允夕后退半步,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你一定可以在士兵换岗之前,做好这些!
少许。
“快快快!”一阵呐喊声,忽然有火光照到虞踶令的肩头,季允夕立马将他往里拉。
再退一步,季允夕脚下便会是火球,她直直站住。虞踶令察觉到危险,下意识向前一步却被她拦在面前,一个没站稳直接扑上去抱住了她。
季允夕目光紧锁在枳兵身上,他们举着火把运送着粮车,幸好没有注意到他俩。
确认安全之后,季允夕缓过神来,看向他,看不到脸,只知道他们贴得很近很近,她可以感知到他的心跳,不是听到,而是碰到。
他们的心跳紧连在一起,都跳得很快。
“别动。”季允夕忽然开口。
虞踶令只好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