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鹤岁蹲在组织总部走廊的消防栓旁,手机屏幕上的“行业黑话”在他的眼前是模糊成一片。他根本看不进去——降谷零,不,是波本(安室透)那句“你正站在悬崖边上”的警告,像冰冷的钢针扎在他的后颈,让他连续几晚都从噩梦中惊醒。
“停止探究,忘记…活下去。”他对自己重复着自己立下的生存法则,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台只会维修机器的工具人,对周围一切视而不见。
可当安室透的身影真的急匆匆出现在走廊尽头时,郑鹤岁的第一反应是想躲。但已经晚了。安室透几步上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焦急,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鹤岁,帮个忙!”一个沉甸甸的密封文件袋被塞进他手里,封口的红色印章像未干的血迹。“这是‘城西仓库的库存清单’,帮我交给琴酒先生,就说我临时去处理供应商的突发问题。”
“安室先生,我……”郑鹤岁想拒绝,话堵在喉咙里。他看见安室透那双紫灰色的眼睛深处,请求之下是冰冷的命令。他想起那个关于“苏格兰”的警告,接过文件袋的手指尖发凉。这根本不是清单,手感告诉他里面是更私密的东西。“……好吧。”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他没办法拒绝,在这个地方,拒绝有时比参与更危险。
走到琴酒办公室门口,郑鹤岁感觉手里的文件袋烫得惊人。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只希望尽快完成这个该死的任务。“琴酒先生,这是安室先生让我转交的‘城西仓库库存清单’。”他把文件袋放在桌角,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琴酒从交易数据的屏幕上抬起眼,目光先落在郑鹤岁微微紧绷的脸上,然后才扫向文件袋。“打开,念一下。”声音平淡,却不容置疑。
郑鹤岁的心沉了下去,这是从来没有过时先例。他硬着头皮拆开,抽出里面的纸张——果然,是一叠手绘的“组织设备优化草图”,右下角那个熟悉的、属于安室透的标记让他心跳漏了一拍。他瞬间明白了,安室透不仅让他送假文件,还把他拉进了这个“优化方案”里,用了他的点子。这是捆绑,也是试探。
“这……这是安室先生整理的‘设备优化方案’。”郑鹤岁迅速改口,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颤,“他参考了我之前的一些维护记录。”他只能顺着这个最不危险的解释走下去,祈祷琴酒不要深究“清单”变“方案”的突兀转变。
琴酒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绿色的眼睛像探照灯,几秒钟
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就只让你转交这个?”琴酒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他说您先看,有问题他晚点汇报!”郑鹤岁几乎不敢呼吸。
琴酒没再追问,拿起草图翻看,最终指了指信号增强部分:“这个,让技术部下周落实。”然后,状似无意地问:“安室透什么时候回来?”
“他没说具体时间……”郑鹤岁低下头。
琴酒挥挥手让他离开。郑鹤岁逃也似地冲出门,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第一次“被迫隐瞒”算是蒙混过关,但丝毫没有轻松感,只有更深的疲惫和不安。
第二天,真正的考验来了。琴酒直接叫他一起去城西仓库“检修设备”。听到“城西仓库”四个字,郑鹤岁的心跳就乱了节奏。当琴酒轻描淡写地让他“顺便清点一下库存,看看和昨天的‘清单’对不对得上”时,他感觉血液都凉了。
他蹲在那台报废的传真机前,螺丝刀在他手里打滑。怎么办?承认清单是假的?那安室透和他都完了。硬着头皮说一致?琴酒下一秒就可能让他拿出具体数据。绝望中,他只能借着捡工具的机会,用颤抖的手指给安室透发出求救信息:“紧急!琴酒核对库存!假清单要暴露!”
安室透的回复很快,带着安抚却也透着急切:“别慌!真清单马上到,就说昨天是初稿。拖延五分钟!”
这五分钟是郑鹤岁人生中最漫长的五分钟。他只能拙劣地表演,东摸西找,语无伦次地向琴酒询问毫不相干的配件位置。琴酒靠在纸箱上,冷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只是在等待他自己露出更大的破绽。当技术部的人终于送来“正式清单”解围时,郑鹤岁几乎虚脱。
琴酒接过清单,翻了几页,目光却落在郑鹤岁放在一旁、屏幕还未完全暗下去的手机上。他没有点破,只是转身离开前,留下了一句冰冷的警告:“你的价值在于技术,而非演技。把精力用错地方,会缩短你的使用寿命。”
这句话比任何斥责都让郑鹤岁恐惧。它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的侥幸心理,让他彻底明白自己在这个冰冷机器中的位置——一件好用就留着,惹麻烦就丢弃的工具。
回到总部,他工位上没有安慰的咖啡,只有无声的压抑。他试图埋头工作,安室透走了过来,语气带着惯常的笑意:“听说有点小波折?辛苦了。”
郑鹤岁抬起头,第一次鼓起勇气直视他,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安室先生,以后……这种事,请别再找我了。我……我真的做不到。”
安室透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紫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审视,随即又恢复如常,递过一本《日语敬语大全》。“好吧,这个给你,压压惊。学会拒绝,也是生存的一课。”他的语气轻松,但郑鹤岁听出了其中的告诫意味——这次我放过你,但你也该学聪明点。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没过两天,贝尔摩德袅袅婷婷地出现,递给他一个精致的礼盒。“小朋友,帮姐姐个忙。”她笑得风情万种,眼底却带着算计,“把这盒‘新采购的口红样品’送给琴酒,顺便……帮姐姐看看他收到时,是什么表情。”
郑鹤岁的手指僵住了。他几乎想立刻把盒子扔回去。但贝尔摩德看似随意的目光,却蕴含着比安室透更莫测的压力。他不敢拒绝她,尤其是在自己刚刚“得罪”了安室透的这个微妙时刻。他再一次,被迫接过了这个烫手山芋。
这一次,他连拙劣的表演都省了,几乎是视死如归地把礼盒放在琴酒桌上,干巴巴地重复着贝姐的借口。
琴酒打开礼盒,看到了那支刻着“S”的钢笔。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用手指摩挲着笔杆,然后抬眼看向郑鹤岁,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没有弧度的冷笑:“贝尔摩德让你送的?她还让你看我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