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把血卷进琴缝，那点红色顺着裂缝钻进骨琴里面。琴突然响了一下，闪出一道白光。
陈默的手还抓着琴弦。五根手指死死扣住最后一根没断的弦，指节发白，青筋凸起。
他不能松手。
一松，声音就停了。
声音一停，苏弦就会死。
肩膀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血顺着胳膊往下滴，落在琴面上，又被裂缝吸走。他感觉琴在抖，不是因为共鸣，而是快要碎了。每一声响都像从骨头里挤出来，带着撕裂的声音。
苏弦的手还在动，一下一下，像是打拍子。
陈默闭上眼，呼吸跟着那个节奏走。疼从肩膀传到后背，右腿的老伤也在抽，但他没动。他把《玄骨炼天诀》的口诀用在呼吸上，一呼一吸，硬把乱掉的灵气往肚子下面压。气息不稳，但还有一点能用——够了，只要一次机会就行。
血音站在雾里，抱着血琴，手指轻轻碰着琴弦。他看着陈默，眼神变了。刚才那一撞让他知道，这个人还没倒。
他不想等了。
右手猛地一拨。
“铮——！”
琴声尖利刺耳，像铁片刮石头。红雾翻滚着冲过来，把整条街封死。光没了，四周黑了，只有骨琴还有一点微弱的白光，撑开一小块地方。
陈默睁眼，左手狠狠按住琴面。
“别断……别断……”
他低声吼，声音混在琴声里。可就在这一瞬间，琴“咔”地响了一声。
第一根主弦断了。
啪！
断掉的弦弹开，震得他手甩出去，虎口裂开，血喷出来。白光一下子变暗，缩成一个小点，好像马上要灭。
血音笑了。
第二根弦也断了。
“咔！”
整张琴猛晃，陈默差点拿不住。他用左肘顶住琴身，右手想去扶，又不敢离开斩虚枪。琴声开始跑调，安魂曲的节奏乱了，只剩零星的嗡嗡声。
苏弦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陈默咬紧牙，舌头用力一咬，一口血喷在琴上。血顺着裂缝流进去，琴猛地一震，勉强发出一个音。
够了。
一个音就够了。
他立刻接下一个音，手指划过断弦的边缘，硬拉出一段声音。白光闪了一下，红雾退了一点。
但这只是短暂的喘息。
血音抬手，十根手指一起落下。
“十二噬魂刃，现！”
血琴十二根弦同时震动，空中出现十二把血色刀刃，浮在前面，刀尖全都对准陈默。
陈默知道躲不开。
他也不打算躲。
他低头，额头狠狠撞向插在地上的斩虚枪柄。剧痛炸进脑子，眼前发白，耳朵轰鸣，神志反而清醒了。
就是现在。
左手猛按琴面，右手抓起斩虚枪，整个人向前迈一步。动作不大，但让红雾缠身的节奏慢了半拍。
他看见苏弦的手还在动。
还在数拍子。
他忽然想起幽泉谷那一战。那时他断了三根肋骨，靠折自己的骨头引动地火灵气，才活下来。既然骨头能引灵……能不能当琴弦？
这个念头一起，胸口就紧了一下。
如果琴需要声音，声音需要振动——人身上最硬的是什么？
是骨头。
他慢慢低头，看向左边胸口，手指微微动了动。
血音没说话。十二把血刃齐飞，撕开空气，直冲陈默四肢关节。只要废了他的行动，琴声必断。
陈默没动。
他站在原地，左手贴着琴，右手握枪，眼睛盯着血音。
然后，他笑了。
嘴角扬起，很轻，却很冷。
“你说这琴靠吞魂变强……”他开口，声音哑，“可它吃过骨头吗？”
血音顿了一下。
他没听懂。
下一秒，他看见陈默的右手慢慢移到左边肋下，五指收紧，指节发白，像在摸什么，又像要抓什么。
风卷着红雾扑来，骨琴的裂缝已经快到边缘，最后一根弦剧烈震动，随时会断。
陈默不再说话。他深吸一口气，把最后一点灵气沉到丹田，护住心脏。他知道，接下来的疼，能让人当场昏过去。
但他不能昏。
他必须清醒地折断骨头，清醒地接上声音。
他抬头，目光死死盯住血音。
“你不是要听最强的音？”他低声说，“那就听听——骨头的声音。”
话落，右手五指猛然收紧。
手指压上左边第三根肋骨。
皮肉下，骨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就在这时，最后一根琴弦——
“嘣！！！”
彻底崩断。
骨琴炸开一道光，白光完全熄灭。红雾如潮水涌来，瞬间吞没一切。
斩虚枪斜插在地上，枪身染血，轻轻颤动。
陈默跪在地上，左手还搭在碎裂的琴上，右手紧紧按着肋下，五指陷进皮肉。
双眼睁大，直直看着前方红雾中的影子。
血音高举血琴，十二把血刃悬在空中，只等他下令，就能把陈默切成碎片。
但他没动。
他看着陈默，看着那只压在肋骨上的手，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个人，不该还能笑。